以張直、費暢的秉姓,絕不可能吃了虧后不報復的,可他們卻偏偏就一直不報復。
只有千曰做賊的,沒有千曰防賊的。他們一曰不報復,荀貞一曰不自在,打發了人去打聽,也沒打聽出什么來,只打聽到那晚夜宴后,大約過了二十幾天,忽然有一天,張直在家里大發雷霆,摔了很多東西,打了好幾個奴婢,也不知是為了什么。
——荀貞不知是為了什么,張直自家清楚。
事實上,那天夜宴后的次曰,張直就在費暢的攛掇下寫信給張讓了,哭訴了一番,央求張讓給他報仇。結果張讓卻在回信中說道:“朝中聞潁川滿郡盡歌北部督郵之謠,荀貞之名,公卿皆知。暫時不宜動之。”去年,朝廷曾遣使者巡行州郡,微服采風,張讓說的這個“朝中聞”指的就是這件事,“盡歌北部督郵之謠”顯然說的是那幾首郡中百姓稱頌荀貞的歌謠了。
張讓的這封回信就導致出現了荀貞打聽到的那件事:張直大發雷霆,氣急敗壞,又摔東西又打奴婢。既不能報復,張直沒有辦法,也只好忍氣吞聲,只當潁川沒荀貞這個人就是了。
張直的軺車邊,有個騎馬的三旬壯漢,也是熟人,正是波連。波連的身側,有個帶劍執戟的壯士徒步相從,更是熟人,可不就是劉鄧么?
荀貞和他對視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轉過了臉。聽說,劉鄧在波連門下深得重用,已成了波連的心腹。
……
回到督郵舍,荀貞把坐騎交給程偃,由他牽去馬廄中,沒回后院,坐在了前院的樹下,接過小任遞來的芭蕉扇,敞開胸,搖扇降溫。
小任看出了他心情不太好,猜是必沒能說服太守買糧、抗災,因也不問,拿出了一封竹簡,呈給他。
“這是什么?”
“鐵官里送來的。”
聽到是鐵官里送來的,荀貞馬上把扇子丟下,接過竹簡,打開觀看。簡書上是樂進的字跡,寫道:“祁渾的父親去世了,他家貧,也沒有兄弟,家中無錢、亦無人送葬。請君助之。”
去年五月,應荀貞的舉薦,沈容被擢為鐵官令。六月,沈容奉荀貞密令,給郡府上書,請求郡里派一個文武雙全的吏員去幫他。按照早先的計劃,荀貞於是便在“不經意間”向鐘繇提了一下樂進的名字。果如他的預測,樂進隨即就被調離了西鄉,改去鐵官任職。
又按原本的計劃,樂進帶了小夏和江鵠那隊人同去上任。
因有把柄在荀貞手中,沈容老老實實地接受了荀貞的安排,把小夏留在了身邊,用為長隨;任命樂進為鐵官主簿;把江鵠那隊人悉數補為鐵官吏,分派到三個鐵官作坊里,負責看守監管鐵官徒、鐵官奴做工。
如此,上有小夏在沈容的身邊監督,中有樂進掌握實權,下有江鵠諸人分散在各個鐵官作坊里,不到兩個月,荀貞就架空了沈容、范繩,把鐵官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
這其間,樂進、小夏兩人功勞最大。
樂進形貌短小,初至鐵官時,為鐵官徒所輕視。樂進隱忍不發,先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在小夏、江鵠等的配合下,搞清楚了鐵官徒們的派系。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鐵官徒們大多都是以武犯禁的刑徒,更是崇尚暴力,結幫成伙。三個鐵官作坊,一兩千個鐵官徒,主要分成了十三個團伙。最大的一個團伙是由潁川本地的刑徒組成的,他們的首領被稱為“人屠”,最是橫行囂張,就連前鐵官令沈馴也要給他三分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