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心中有事,本想再去見一見戲志才的,也不去見了,含糊其辭地交代了這個輕俠兩句:“近曰郡中可能會有變亂,你打探消息時也要注意安全。告訴小康他們,務必要看好徐福、郭嘉,不要讓他們出事。”
這個輕俠懵懵懂懂地應了。
……
荀貞即出陽翟,連夜趕路回縣。
他只覺事事不順。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如果說不服太守捕拿波家兄弟,就私下動手,遣人在黃巾舉旗前,先把他二人刺殺,為本郡去一“首惡”。誰曾料到,劉鄧沒了音信,波家兄弟也突然失去了蹤跡。他想道:“劉鄧忽然沒了音信,定與波家兄弟失蹤有關,應是被波家兄弟帶走了,可能因走得急,所以沒能送消息出來,而波才、波連的突然消失,只能和朝廷逐捕張角有關,他們應是提前得知了情報,懼郡府捕拿他們,故潛逃鄉野,準備起事!”
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眼看黃巾將起,他這邊卻出師不利。生死存亡的重壓下,便是個鐵人,也難免會失態、發怒。
“現在該怎么辦?”
官道上遠近無人,四野無聲,萬籟俱寂,馬蹄聲傳出老遠。
冷風中,他慢慢冷靜,騎在馬上,遠望遠處鄉中里聚燈火點點,遙聞人家里巷犬吠雞鳴。他沒有心情享受這鄉村的寧靜夜晚,注目到處,想的只是:“這些里聚中,有多少太平道信徒?這些太平道信徒里,又有多少會參與不久后的黃巾起義?”本朝一百多個郡國里,南陽郡人口第一,汝南郡第二,潁川郡第五,雖不及南陽、汝南,民口二百多萬,亦有一百四十余萬人,十分之一就是十四萬,這個數字讓人想想就不覺毛骨聳然。
不知何時,天陰霾下來,星月無光。他舉首望了望夜空,喃喃說道:“要下雪了么?”
上午離開潁陰時,陽光燦爛。半天過去,夜晚歸家,已然變天。這預示著什么?風雪將來么?
可能是因天冷的緣故,路上經過的亭部里只有寥寥兩三個亭有亭卒出來攔他,檢查夜行文牒。這不但沒讓他輕松,更增他的擔憂了。
虎狼暗伺,蓄勢待發,地方上卻警備松弛,這如何能應對即將到來的黃巾狂潮?
在他的沉思、盤算中,數十里地轉瞬即過。在潁陰城下叫開城門。他是城中名人,守卒認得他,沒費什么口舌就入了城中。他按住不安,和守卒說笑了幾句,為避免驚擾縣民,沒有騎馬,牽著坐騎,徒步歸家。進入里中之時,他做出了決定。
“從我出仕亭長到現在,三四年了,辛辛苦苦這么久,不就是為了今曰?太守不聽我的諫言,沒關系。波才、波連不知去向,沒關系。地方上警備松弛,沒關系。只憑我手下那數百效死聽命的輕俠、里民,只憑樂進、小夏、江鵠在鐵官里坐鎮,也許保全一郡、保全一縣難,但保我一人姓命、保全宗族不失難道我也做不到么?如果做不到,只能說明我是個庸人。亂世是屬於英雄的舞臺,焉有庸人活命之地?死了也就死了!”
經過這幾年的歷練,他的想法和剛出仕時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重點依然在保命上。不同的是:這個“保命”不再單純是為了“保命”,不再是“蠅營狗茍”,而隱隱有了點爭當一個“天下英雄”的念頭。
剛進里中,就見有七八個高冠儒服的長者從荀緄家出來,卻是長輩們的商議剛剛結束。
他緊走幾步,候在巷邊,給路過的長輩們恭謹行禮。他近年來聲名鵲起,幾與荀彧、荀攸齊名,荀家的長輩們對他都有好感,亦皆微笑點頭。他不能失禮地扯住長輩問話,待送走他們,瞧見荀彧、荀攸、荀成在門口說話,忙趕上去,問道:“商議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