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握著刀,拱手彎腰,態度恭謹。
良久,荀緄說道:“去吧。”荀貞后退幾步,離荀緄遠了,這才直起身,帶著小任疾步出里。
荀緄看他遠去,喟然嘆道:“我身為家長,竟不如貞!妖道惑眾,民多信之,一旦反叛,州郡勢將翻覆。吾族之望,在貞乎?在貞乎?”他這是在感嘆荀貞有“先見之明”。
荀貞倒是沒想到他無心的一句“實話”會引來荀緄的這番感嘆。
……
他與小任冒雪出里,前去縣寺。
后半夜,街上沒有行人,冷清清的,與高陽里的熱火朝天、人影憧憧截然不同。沒了四周墻垣的遮擋,風雪紛揚,肆意地撲撒在面上、身上,遍體生寒。路邊的樹上堆滿了雪,風一吹,亦簌簌落下,更增寒意。風雪漸大,夜深人靜,只聞他兩人踩在雪上的噗噗腳步聲。
快到縣寺的地方,荀貞停下腳步,支起耳朵向后聽。小任“嘡啷”一聲把刀抽出。荀貞拽住他,藏到墻下的陰影處。
兩人緊張地盯著來路。荀貞小聲說道:“雪上有咱倆的腳印,藏在這里不行,拐回去點。”順著墻角,他二人躡足悄聲,又往回走了一截路。
聽得更清楚了,遠處有人跑動。
荀貞慢慢地抽出了環首刀,伏身蹲下。
小任低聲問道:“是太平道的賊子么?他們今夜就要起事?”
荀貞心道:“以常理計,波才、波連不會在刺殺我的當夜起事。就算他們趕得再急,也應在明天或后天。……,可這來人是誰呢?”
腳步近了,近了。一個人影出現街頭。
只有一個人?荀貞借月光、雪光,仔細看了片刻,還刀入鞘,拉著小任從墻下出來。
來人嚇了一跳,急忙止步,伸手抽刀,地上雪滑,沒站穩,摔了一跤,刀也被摔倒了一邊兒。荀貞走過去,把他扶起,問道:“你急匆匆的作甚去?”小任拾起他的刀,遞給他,說道:“聽到你腳步聲,以為是賊子。你不在城門守著,亂跑什么?”
來的這人卻是一個守城的門卒。
“呀?荀君?任君?”荀貞在潁陰知名度極高,這個門卒認識他,瞠目結舌,“你、你們怎么在這兒?”反應過來,神情放松下來,又對荀貞說道,“正好,城外有人找君,說有大事要報。這大半夜的,小人也不敢開門,正要去縣寺請示縣君。”
荀貞與小任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誰找我?”
“城上看不清,那人帶個面巾,自稱姓姜。不止他一人,還帶了好幾百人。”以荀貞現今在縣中的大名,若只是一兩人來找他,門卒可能會放入城中。幾百人,誰也不敢輕放。
這門卒嘟嘟噥噥:“幾百人!荀君,真是來找你的么?不會是群盜吧?想借荀君的名字騙開城門,劫掠城中?”他自己也不相信,連連搖頭,“不會,不會,這太離譜了。”當世盜患雖重,但盜賊劫掠的都是鄉下,大規模入城搶/劫的基本沒有,——除了造反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