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褒繼續說道:“殺了陳牛后,原盼等就夜投亭舍,來報此事。我與杜君聽聞后,略作商議,遣人去莊中告知許君、江君,請他們帶人來舍外匯合。又遣人去請高君、馮君來。又急召受訓的里民。除留下了些人分頭去接小人等的家眷,護在莊中外,余下的都隨小人等連夜趕來縣中了。”
邊兒上一人笑道:“荀君,阿褒說的不對。”
說話的是史巨先。他也是受訓的里民之一,且是“什長”。
荀貞問道:“哪里不對?”
“阿褒說他與‘杜君略作商議’,這句話大大不對。”
“怎么不對?”
“老杜無膽!直等到俺們在亭舍外集合時,他尚驚駭恐怖,汗出浹背,口不能言,坐不能起。問他話,他只胡亂點頭,半個字也沒有,如何能‘略作商議’?遣人去通知許君、江君,派人請高君、馮君,召里民集合,夜馳潁陰,這些都是阿褒一人做的決定。”
史巨先與陳褒交好,不樂意看他把功勞分給杜買,故而“揭發”他所言不實。其實,就算他不說,荀貞心中也有數。繁陽亭舍里現今諸人,能用者,可信者只陳褒一人而已。
“阿褒,多虧你了!”荀貞拍了拍阿褒的胳膊,由衷地說道,末了問道,“原盼立下大功,怎么沒來?”
“小人請他鎮守鄉中,安撫太平道信眾。”
陳牛死了,為防西鄉的太平道信眾再生變亂,不能不留下原盼坐鎮。荀貞頷首,說道:“你處置得甚是。”問道,“陳牛的首級帶了么?”
“帶來了。”
史巨先跑出寺外,取來一個革囊,呈給荀貞。
打開觀看,囊中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睜著眼,一副驚駭而死的樣子。
從這個人頭上凝固的表情,荀貞可以想象出在陳家夜宴上,觥籌交錯間,席上主賓貌合神離;一言不合處,原盼等人暴起拔劍,將陳牛刺死酒案上,又取其首級,威嚇陳牛余黨的場景。
他想道:“原盼慈眉善目的,似個得道長者,不意也有此等辣手。”
想來,原盼等不愿從賊,除了感念他的恩德外,大約也還有懼他威行的緣故。就不說他在北部督郵任上時手刃沈馴,驅逐濁吏,威震郡北,只他在西鄉任職時,夜半擊賊、誅滅第三氏滿門,這些,可都是原盼等人親見親聞的。
他自嘲似的一笑,心道:“想不到我乳虎之名,不但令波連顧忌,且使鄉人恐懼。”沉吟了下,又想道,“陳牛是波連的黨羽。他今夜吐露反意,說明兩件事,其一,波才、波連不是在今夜舉事,其二,他們舉事也就在這一兩天了。潁陰有我,經過今晚的清洗,大概可保無虞,但郡中別的縣就難說了。……,此事,得盡快上報太守府。”
盡管文太守不待見他,於公於私,這件事不能隱瞞。
他對許仲、陳褒說道:“你兩人隨我登堂,把今夜西鄉之事告與縣君知道。”
……
三人登入堂內。
諸吏從縣令處知道了荀貞今夜遇刺及他召賓客救城等事,看荀貞的眼神大不一樣了。
有驚嘆,有佩服,有為他后怕。
謝武說道:“我早知荀君英武,未料英武至斯!”他是荀貞任西鄉有秩薔夫時的前任,所以能被擢入縣廷,就是沾了荀貞“夜半擊賊,剿滅群盜”的光。
荀貞謙虛兩句,命陳褒把陳牛的人頭從革囊里拿出,獻上。
縣令養尊處優,哪里見過人頭?不止是他,堂上諸吏多也沒見過,都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