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說道:“這是,這是?”
“這是西鄉太平道小帥陳牛的首級。阿褒,你把今夜西鄉之事告與縣君、諸君。”
陳褒口齒便利,三言兩語把事情講完。
縣令沒說話,謝武先變了顏色,“騰”地躍起來,慌不擇言,急聲說道:“西鄉生變,刻不容緩。縣君,快派吏卒去西鄉彈壓!”他是西鄉人,宗族親人都在西鄉,關心則亂。
荀貞說道:“謝君勿憂。阿褒來前,已通知了西鄉有秩薔夫并及各亭亭長,鄉里已戒備起來了。且又,原盼在西鄉太平道信眾中威望極高,原氏在西鄉也是大族,有他帶族中子弟協助鄉亭部吏坐鎮,至少今夜,西鄉不會有事。”
勸過謝武,他對縣令說道:“陳牛乃是波才、波連的黨羽,他今夜露出反意,可見波才、波連舉事就在這一兩天了。波才、波連一旦舉事,勢必席卷全郡,此事不可不速報與太守知曉。請縣君遣人,立去陽翟,上報太守。”
“對,對,是應該報給府君知道。”要非荀貞提醒,縣令險些忘了該將此事上報,他說道,“胡廷椽,就勞你去一趟罷。”
廷椽類似郡里的督郵,職在巡行諸鄉,糾察鄉、亭吏員。胡勉能一連在這個職務上待好幾年,本身也是個剛強的人,立即應諾。
縣令寫好上報的奏記,給了他夜行文書。他出堂叫上幾個吏卒,騎馬離去。
胡勉去后,堂上諸人或驚或駭,無話可說。
縣令呆坐了半晌,才想起給侍立在荀貞身后的許仲、陳褒賜座。
許仲、陳褒恪守門下賓客的身份,不敢與荀貞共座,推辭不受,退回庭中。
燭火跳動,堂內明暗不定。諸人你看我,我看你,坐立不安。劉儒說道:“也不知秦主簿把搔亂平定了沒有?”沒人理他。他索姓離座起身,站在堂門口,翹足往外看。
夜色里,白雪紛落。入眼處,屋宅、樹木都被夜雪覆蓋,白皚皚一片。正堂所在的院門口聚集了許多聞訊趕來的小吏,他們不敢進來,在門外探頭縮腦。堂下,許仲、陳褒、史巨先等人披甲執火立在雪下,任院外的小吏偷窺,任風雪撲面,視線只落在荀貞身上,穩站不動。
遠處雪下,有黑煙升空。
劉儒喃喃說道:“是哪里走了水么?”
堂上諸吏管不了縣令了,一涌而出,擠在堂門口,齊齊舉目遠望。
他們這一離座,堂上只剩下縣令、縣尉和荀貞。
縣尉劉德在發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荀貞心里有底,晏然自若。縣令自恃身份,雖然不安,不好去和屬下擠成一團,拽著胡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諸吏的后背,支楞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黑煙起的地方,就是剛才搔亂的地方。幾聲叫喊,隔著夜空,遠遠傳來。
“在叫什么?”
“應該是主簿在彈壓亂民吧?”
吏員們猜測紛紛。
幾聲叫喊過后,好像約好了似的,縣里多處地方同時爆發出喊叫、大呼。傾耳細聽,還能聽到撞門聲,不斷地兵器交擊聲。犬吠大起,雞叫馬嘶,嬰兒啼哭,婦人驚叫,男子呼喝。一城皆亂。稍頃,又有兩股黑煙分在縣里南北冒起。不知是誰在遠處慘叫了一聲,隔著幾里外的堂上,眾人都能清晰聽到。
堂門口的諸吏戰栗失色。院門口的小吏亦皆駭怖回顧。許仲、陳褒、史巨先等人依舊穩立不動。荀貞看在眼里,暗暗點頭,心道:“不枉我這么些年以兵法部勒他們!”
縣令坐不住了,說道:“怎么這么大動靜?怎么這么大動靜?”問荀貞:“君以為,主簿平亂有幾分把握?君門下賓客洗城又有幾分勝算?城中呼叫沸天,會不會,會不會?”
他想說“會不會是失手了”,覺得不吉利,把話咽了下去,眼巴巴看著荀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