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的是,路上沒有遇到截擊,入夜,到了陽翟。
……
陽翟和潁陰一樣,今天一天都沒開城門。
王蘭上前,叫開了城門。
荀貞夜入城中,回想起他初任北部督郵時來陽翟的情景,那天是臨近傍晚,夕陽散發余暉,城中人來人往,車馬喧嘩。今夜,城中寂靜,燈火稀疏,寒風夾著雪片,籠罩全城。風嗚嗚的穿過街巷,雪掩蓋了鱗次櫛比的民宅。
他仰首望天,月亮雖在,卻給人一種烏云壓頭的感覺。
城頭上一隊隊郡卒高舉火把、披掛齊全,執著兵器,在什長、伍長的帶領下,緊張地來回巡邏。時聞鎧甲撞擊之聲,在雪夜里清脆響亮。
放了他們一行人入城后,城門緩緩地關閉。城外空曠,落雪明澈,城內屋宅遮蔽,月光黯淡。荀貞有個錯覺,覺得好像被一只猛獸吞入了腹中。他搖了搖頭,把這錯覺丟掉。
王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臉色,說道:“荀君,去郡府吧?”
“主簿請先行。”
不但城上有郡卒巡邏,街道上也有兵卒巡邏。
從城門到郡府,不短不長的一截路上,接連碰到了七八隊巡邏的士卒。每隊士卒人都不多,四五人,應是一伍,碰見荀貞他們這三百多步騎,最先的反應無一不是被唬一跳,有膽小的差點握不住手中的長矛。內地久無戰事,官吏怯戰,士卒也一樣有怯戰的。
由眼前的士卒想到路上的見聞,荀貞心情很沉重。只憑他,能救下陽翟么?
他聽著身后沙沙的腳步聲和的的的馬蹄聲,顧盼左右,還好,有荀攸在,有文聘在,有許仲在,有江禽、陳褒在,有三百余賓客、里民在,鐵官里還有樂進在。他向城中某個方向遙望了一眼,城里還有戲志才在。
不管他為今曰準備了多少年,不管他是不是有了一點做個“當世英雄”的念頭,到底沒有經歷過戰爭。昨夜洗城時,他雖也意識到了大戰在即,可當時他是在城里,對城外廣袤的鄉野沒有直觀的感受,今天沿途觀看諸鄉亭里舍,給了他一個直觀的印象,也使得他不再只是從“紙面”上理解戰爭,而是開始從“實地”理解戰爭了。想到也許很快就要面對“廣袤鄉野”的圍攻,難免會心神不定。
多年來養成的深沉城府幫助了他,隨從身邊的諸人沒有一個看出他的不安,看到的只是他從容鎮定地驅馬前行。
他深吸了口氣,清澈冰冷的空氣使得肺腑為之一涼。他打了個冷戰,笑道:“這陽翟,怎么好像比潁陰還冷?”
王蘭陪笑說道:“是,是。陽翟臨山近水,所以一下雪就容易冷。”
“這么晚了,府君會不會已經睡了?”
“不會。府君交代我,說待君到后,立即請君入府相見,他會一直在府里等君。”
作為文太守的心腹,對文太守此前對荀貞的不公平對待,王蘭一清二楚,唯恐荀貞負氣不肯來,這一路上都陪著小心。好容易把荀貞等人帶到郡府外,他為難地看了看三百余步、騎,商量似地說道:“府里怕容不下這么多人。要不然,先讓他們在府外等候?等見過府君,再找地方安頓他們?”
“好。”荀貞痛快地答應了。
他從馬上下來,吩咐許仲、江禽、陳褒留在府外約束部眾,帶了小任、程偃,與荀攸、文聘跟著王蘭入府。
和風雪蕭瑟的城中街巷不同,府中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