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府外,到處是執兵披甲的吏卒,或站崗,或巡邏。
荀貞等人經過諸曹的曹院時,不少人探頭外看。這些都是聞聽了風聲,知道太平道將要生亂而不敢歸舍、留滯府中的吏員。其中,有認識荀貞的,竊竊私語:“這不是故北部督郵么?他怎么來了?”
“我聽說,是上午鐘功曹諫言府君,召他來的。”
“府君召他來的?”
“是啊。”
“也是,荀君號為‘乳虎’,勇猛知兵事,任繁陽亭長時就帶著鄉民剿滅過一股悍盜。今若平亂,非他不可。”
“府君召他來倒不是因為他曾剿滅過悍盜,而是因為他前些天上言府君,請捕波才、波連。”
“有這回事兒?”
“是啊,可惜府君沒有聽從。今太平道果然謀反,足見其先見之明。府君當然立刻召他入府。……,唉,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來了!”什么叫“居然真的來了”?這個小吏是在暗指文太守刻薄對待二荀之事。看著荀貞大步經過,他臉上一副敬佩神色。
……
王蘭前引,荀貞隨后,荀攸、文聘、小任、程偃再后,六人來到正堂。
小任、程偃留在堂外,荀貞等在堂外脫掉鞋,抖掉身上的積雪,邁步入堂。
堂內,燭火通亮,亮如白晝。
太守上首座,左右各做了十幾個郡府大吏。
郡丞費暢、五官椽韓亮、功曹椽鐘繇、南北部督郵、諸曹曹椽悉數在位。
從荀貞到堂前起,他們的目光就緊緊地盯在了他的身上,看著他脫鞋、看著他抖掉積雪,看著他從容不迫地入內,看著在王蘭通報后,他跪拜在地,向太守行禮。
堂上只在太守下邊空了個坐榻。依照規矩,這個位置是王蘭的。王蘭遲疑片刻,決定不坐,留給荀貞,繞過案幾,從后邊來到太守身后,垂手侍立。
荀貞、荀攸、文聘行禮畢,起身。
對太守行過禮,荀貞對在座的鐘繇、賊曹椽杜佑等熟人微微示意。他們也含笑回應。
文太守雖然接受了鐘繇的建言,親寫文書召荀貞入郡,但就他本心來說,他對此還是不情不愿的,主要是拉不下面皮來。昔曰逼走荀貞的是他,現在巴巴地求荀貞回來的還是他。他五十多歲了,不得不向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低頭,臉上很掛不住。
荀貞剛上堂的時候他就想說話,不知何故,也許是因為心中別扭?話到嘴邊沒說出來。荀貞行禮的時候,他又想說話,想免了他的禮,又是話到嘴邊沒說出來。
他瞧見了文聘,心道:“仲業怎么來了?”眼見荀貞三人行禮完了,想道,“我且先與仲業聊上兩句。”話到嘴邊,這次說出來了,只不過卻變成了,“悔不早聽卿言,致有今曰之變。貞之,你總算來了。今太平道果欲行悖逆之事,波才、波連不知去向。卿有何以教我?”
話說出來,他頓時后悔。可這幾句話確實是他的心里話,特別“卿有何以教我”這句更是他在看見荀貞的第一眼時就想急切詢問的。如今脫口而出,雖然后悔,也一陣輕松。
他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生怕在座的諸吏嘲笑他,不敢往左右看,沒奈何,只得把視線盡數投注在荀貞的臉上。這種“專注”,在別人看來,倒顯得他很“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