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蘇、大小高接令,帶人馳去。
莊中忽然鼓聲大作。荀貞忙舉目觀望,借助莊門處的火光,遙見一二百人從莊后沖了出來。這群人后,四五人推著一輛鼓車,一人立在車上,大冷的天,半裸上身,迎寒風,冒飄雪,擂鼓助陣。
離得遠,看不清這人是誰。
荀貞鞭馬上前,許仲、文聘、荀攸、戲志才等隨在他的后頭。眾人來到河外,看得清楚,擂鼓的正是波連。
鼓車邊又有一人,在二十來人的簇擁扈衛下,手挺短劍,大呼喝叫,正在催部眾向前,觀其相貌,與波連有幾分相像,應是波才。
波才是本郡太平道的渠帥,他這一露面,不但他家的賓客奮勇爭先,便連先前逃跑的尋常道眾也回來了,換了個人似的,不要命地吶喊反擊。
波才大呼了一聲什么,戰場嘈雜,聽不大清楚,但很快,荀貞等人就知道他叫的是什么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二三百道徒、波家賓客齊聲大呼,震耳欲聾。隨著大呼,道眾、波家的賓客們神情猙獰,如顛似狂,好像鬼神上身了似的,奮不顧死地沖撞郡卒們剛剛結好的進攻陣型。
波才、波連的出現,大大鼓舞了道徒們的士氣,跟著他們出來的又有一二百生力軍,郡卒氣沮,漸由進攻轉為了防守。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伴隨激昂的鼓聲,隨著密集的鼓點,滿莊都是波家賓客、道眾們的嘶聲吼叫。
這吼叫聲是一群世世代代受到壓迫的人們喊出來的,相比聲震屋瓦的巨大聲音,更讓人動容的是這吼聲中飽含的憤懣、飽含的對往昔血淚的控訴和飽含的狂熱、飽含的對曰后新世界的憧憬。呼聲響徹夜空,夜雪為之散,夜云為之停。夜空中,驚飛的夜鳥尖叫著飛向遠處。火光沖天里,郡卒駭然失色。這喊聲,完全壓倒了荀貞門下賓客“故北部督郵在此”的呼聲。
這一刻,道徒們忘記了荀貞的威名,忘記了荀貞的恩德。
一個“故北部督郵”算甚么?天子在這里,也要把他拉下馬!
荀貞胯下的坐騎不安地揚起前蹄,在空中劃了一下,鼻中噴出白霧,扭著脖子打了個響鼻。
戲志才駭然說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嘿嘿,這太平道其志不小啊。貞之,波才、波連出來了,有他兩人擂鼓助陣,鼓舞士氣,郡卒怕抵擋不住。依我看,是該把你門下賓客投上去了。”
在這郡卒轉攻為守,漸漸不支的關頭,戲志才、荀攸等卻發現荀貞的神情十分古怪。
像是震動?像是憐憫?像是不忍?
“貞之?”
荀貞臉上的表情千變萬換,最終他緊緊抓著韁繩,把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地隱藏了下來,輕描淡寫地說道:“此等將死之賊,何需我家賓客上陣?”
諸人不解其意。
文聘指著莊中戰場,大叫道:“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