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守姓剛愎,是個好攬權的人,因郭圖、費暢等賣弄讒言之故,對荀貞無甚好感,此次起用他,任他為兵曹椽,委以一郡兵事,本是不得已而為之。荀貞對此知之甚清,因而雖然大破黃巾,取得了大勝,在面對他時,不但沒有居功自傲,態度卻反而更加的謙卑了。
“此前尚未破賊,故以軍禮見;今已破賊,故行跪拜之禮”云云,意思很清楚,他這是在對文太守說:“我這兵權是您給的,現在已經破了賊,您要是想把兵權收回去,就請收回去吧”。
文太守聞他此言,枯瘦的臉上微微露出了點笑容,上前兩步,親手把他扶起,說道:“現在還不能說‘已經破賊’,賊兵畢竟有數萬之眾,今雖解了陽翟之圍,怕這賊兵也只是一時潰敗,說不定他們還會重新集結。荀卿,快快請起,咱們且回太守府,好好議議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荀貞聽了這句話,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老實說,他就怕文太守“過河拆橋”,一看解了陽翟之圍,就立刻免了他兵曹椽之職,如今有了“怕這賊兵也只是一時潰敗”這句話,看來至少在徹底消滅郡中的“賊兵”之前,文太守是不會解了他的兵權,免了他的職位了。
他倒不是貪戀官位,兵曹椽區區百石吏,像這樣的品秩在郡朝里一抓一大把,有甚么可值得貪戀的?主要是這個職位太關鍵了,相當於邊郡的郡司馬,是個軍職,能掌兵權。平時倒也罷了,逢上戰亂之際,乃是舉足輕重。只要他還在這個位子上,他就有權力指揮全郡兵卒。——盡管這個“指揮”是處在太守的指揮之下。
借文太守扶他之機,他順勢站起,后退一步,躬身說道:“明府英明,洞察秋毫。這幾天與賊兵作戰,貞觀賊將波才頗有智謀,雖不能算是暢曉軍事,但也不是尋常寇賊能夠比的。賊兵又多是妖道信徒,凝聚力亦遠勝尋常寇賊。今賴明府、諸君、將士之力,雖暫解了陽翟之圍,奈何卻因貞之罪錯,沒能擒獲波才,被他趁夜遁逃了。波才一曰不死,郡中賊患怕就一曰難解。”
鐘繇插話說道:“昨夜賊軍大敗,數萬賊兵潰逃,波才混入其中,貞之手下兵馬又少,一時叫他逃走,沒能把他抓住,也不算過錯。”
文太守剛愎歸剛愎,卻也不是昏聵之人,點了點頭,說道:“功曹椽所言甚是,沒能抓住波才,不是你的罪錯。”
他抬頭望了望左右。
他們站的位置離城門不遠,附近圍了不少的百姓,并有許多的郡卒、民夫一隊隊地往城外去。這些郡卒、民夫是此前沒有隨荀貞出城突襲的,此時奉了上邊的命令,出城去收拾城外的尸體。整個場面亂糟糟的。
“此地非久談之所,走,咱們回府細議。”
……
一行人來到太守府,登入堂中議事。
首先議的是“善后”。
六天的血戰,黃巾軍固然損失慘重,守軍亦傷亡不少。鐘繇征來的民夫亦頗有傷亡。這些都需要撫恤。該醫治的醫治,該安葬的安葬,該給燒埋錢的給燒埋錢。戰前,太守府曾許下賞格,一個賊兵的首級若干錢,如今取得了大勝,這些賞錢也該發放下去了。
如此種種諸項之事,郡朝里的諸曹各負其責,分別指定下負責之人,由他們分頭艸辦。
其次,再議下一步的舉止。
議“善后”的時候,諸人沒有什么分歧,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議完了“善后”諸事,堂上陷入了爭論。
有的人說應該挾昨夜大勝之威,應該選派精銳出城,趁勝追擊,主動尋賊再戰,一則捕拿波才,二則徹底消弭賊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