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則持反對意見,認為守城六天,郡卒傷亡不小,且將士疲憊,不利再戰,而反過來看黃巾軍,盡管遭了一場大敗,但少說也還有幾萬人馬,若孤軍出城,一旦陷入賊圍,恐怕不但前功盡棄,甚至陽翟也會再度陷入危險。與其如此,不如固城自守,靜候朝廷援軍。
持前論者有費暢、杜佑等人,持后論者有鐘繇、王蘭等人。
荀貞、荀攸、戲志才、郭圖沒有發表意見。
文太守問道:“荀椽,堂上諸君或言該趁勝追擊,或言應固城自守,靜候天兵,卿意如何?”
荀攸沒有官身,又是荀貞的晚輩,在堂上沒有他的座位。他跪坐在荀貞身后,探過頭,低聲對荀貞說道:“貞之,慎言!”
這要換個旁人,或許會奇怪,這荀攸莫名其妙的說個“慎言”是何意思?
荀貞知他用意。
原因很簡單,文太守是一郡太守,今番郡中民亂,他必負連坐之責,并且之前荀貞曾一再提醒他,要他小心太平道,他卻置之不理,等到事后被朝廷追究起來,他定然獲罪不淺,說不定還會被檻送京師,下廷尉詔獄。因此,為了洗清或者減輕自己的罪責,文太守肯定想要“戴罪立功”,也就是說,極有可能他是贊成費暢、杜佑等人的意見,支持“趁勝追擊”的。
荀貞心道:“公達若是支持趁勝追擊,不會提醒我‘慎言’,這么說,他是支持固城自守了。”
現在到底是該“趁勝追擊”還是應該“固城自守”?荀貞也是支持后者的。
郡卒本來就少,如果再分兵冒進,分一部分出城,留一部分守城,實在太過危險,也許會被各個擊破。
文太守注意到了荀攸的低語,問道:“公達在說什么?”頓了頓,又說道,“今曰議事,不分尊卑,公達雖為白身,然吾亦久聞公達之智,有何高見,但言無妨。”
荀貞微微頷首,示意荀攸起身答話。
荀攸起身,垂下衣袖,雙手攏在腹前,恭謹地答道:“堂上諸君皆吾郡英杰,攸粗陋鄉野之人,實無高見可言。……,有一點小小的愚見,說出來尚請明府不要怪罪,請諸君不要見笑。”
荀攸年少失怙,從小是在他祖父、叔父家長大的。本就是寄住親戚家中,他祖父倒也罷了,他叔父荀衢又浪蕩好酒,他七八歲那年,荀衢有次喝醉了,還曾不小心打傷過他的耳朵,因此姓格較為敏感,外怯內勇。面對文太守,他的這副“恭謹”姿態比荀貞表現得還要“恭謹”。
文太守撫須說道:“請說。”
“以攸愚見,當務之急,眼下最需要做的不是議論我軍是否該‘出城追擊’,而是應該廣遣哨探,一則打探賊兵敗軍之動向,二來打探郡中諸縣之安危。咱們陽翟被賊兵整整圍了六天六夜,全郡十七縣目前的狀況如何?究竟被賊兵攻陷了幾縣?又有幾縣得以保全?咱們對此是一概不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咱們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如何能‘百戰不殆’?待得這一切打探清楚之后,攸以為,再議論下一步的舉止不遲。”
文太守沉吟片刻,問荀貞:“荀椽以為呢?”
“下吏以為,荀攸言之有理。”
“諸卿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