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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外夜色,堂上燭光。
兩人對拜,文太守拿著燭臺立在其間,座上郡朝諸吏或驚或嘆,表情不一。
若從院中看去,堂內的這一幕就如剪影也似,嵌在了兩扇黑底描紅的堂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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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內燈火通明,光亮從敞開的府門內泄出。
踩著這點光,荀貞、戲志才、荀攸出了府衙,和費暢、韓亮、鐘繇、郭圖、杜佑等人揖別過后,三人從拴馬樁上解開坐騎,翻身上馬,往城東門外行去。
荀攸憋了半天了,此時見左右無人,乃埋怨說道:“貞之,你怎么就答應府君了呢?五天,只給咱們五天的時間,這不是讓咱們去殺賊,是讓咱們去送死啊!”
“我何嘗不知!”
“那你還答應?”
“府君的心思,你還不知么?我是不得不應啊。”
文太守的心思,荀貞、荀攸、戲志才三人皆是清楚的。簡單的說,還是那四個字:“戴罪立功”,就算立不了功,也要盡量減少一些自家的罪責。在已知黃巾軍可能會轉掠郡南的情況下,如果坐視不管,往小里說是失職,往大里說就是“畏懦不敢擊”。依照軍法,畏懦當斬。
太守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當郡中有戰事的時候,亦要受到軍法之約束。
兩漢的軍法是很嚴格的,只要觸犯了軍法,不管是功侯名臣,抑或是勛戚后人,都要受到嚴懲。如前漢孝武皇帝時的名臣博望侯張騫就曾“坐以將軍擊匈奴,畏懦當斬”;本朝開國功臣鄧禹之子鄧鴻在從竇憲擊匈奴時,以行車騎將軍之尊,也因“坐逗留失利”,而“下獄死”。
張騫、鄧鴻尚且如此,何況文太守?
事實上,只憑文太守“不聽荀貞諫言,放縱波才、范繩,致使賊兵四起,全郡糜爛”這一條,在平定黃巾軍后,他恐怕就難逃死罪。對這一點,他大約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惡死求生,乃人之本姓,不到定罪的那一天,他總是難免心存僥幸,故此,無論是失職也好,又或畏懦也罷,就他想來,那當然是能逃掉就逃掉,這條罪名能不加上就不加上。
反正南下擊賊的是荀貞,不是他。即使荀貞戰敗身死,最少他沒有“畏懦”。
“府君的心思咱們皆知,可南下擊賊的是你,不是他。千余鐵官徒皆為刑徒,狡猾兇驍之輩,非為良家子也。樂文謙雖將他們帶來了,可貞之,你就敢放心的用么?萬一他們陣前嘩變?”
“有樂進、許仲、江禽、陳褒、高素、文聘并及我門下數百賓客夾雜統御之,我再以厚幣賞之,以嚴刑峻法部勒之,再以府君新給我的數百丁壯彈壓之,想來不致會出現陣前嘩變之事。”
“就算他們不會陣前嘩變,可賊兵再弱,也有數萬之眾,觀前幾曰波才圍城,此賊亦略有智謀,不是庸才,今以我區區兩千倉促新成之卒擊之,以寡擊眾,無異以羊飼虎!……,你這、你這,唉,明知必死而為之,智者不取。”荀攸痛心疾首。
荀貞微微一笑,問戲志才:“志才,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