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璦應諾。
他前天與蘇家兄弟帶五十騎攻復郟,回到襄城后,荀貞先嘉獎他了一番,繼而按荀攸的建議又當面告誡他了一番,告訴他此次以五十騎復郟只是僥幸,下次不可這么冒險了。打仗有正有奇,正為主,奇為輔。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非到萬不得已時最好不要冒險。
對以五十騎復郟這件奇功,辛璦本人是不太在意的。他是個疏懶的人,之所以從荀貞擊賊,不是為了功名,而是他喜歡這種戎馬生活。
荀貞再又讓程偃拿來幾其它顏色的旗幟,也交給辛璦,接著又說道:“若來到之賊兵全是步卒,你就只打剛才那幾面旗幟,若是騎兵,你就打這幾面旗幟,如前,一樣按賊騎數量打不同之旗。若是步騎皆有,你就把兩種旗都打出來。”
辛璦應諾,收好旗幟,從他自己帶來軍中的二十三騎中挑了幾個機靈勇敢的,離開這片暫時的駐地,馳奔出去,上了遠處的高地。
荀貞選的這個臨時扎營之處不是亂選的。
這塊地方近有丘陵為倚,遠有高地可供瞭望,并且在丘陵后邊不是太遠又有一片林木,可以用來隱藏伏兵。戰陣之間,立尸之所,行軍打仗容不得半點大意,營地的選擇至關重要,一塊好的營地足能頂的上一支精銳的士卒。天時、地利、人和,地利即是此也。
宣康看著辛璦等騎到達高地,留了一人看管馬匹,余人徒步登高,遠望觀敵。
宣康先是跟著荀貞行了三個曲,這會兒又看辛璦去了遠處高地,他仰頭望天,天空中有雁群飛過,轉首旁顧,營地周圍青苗起伏,一只野兔從田壟里探出頭來,看到這里有這么多人,嚇了一跳,掉頭逃竄去。因為荀貞的禁令,兵卒沒有人說話,都席地而坐,抱著兵器,或吃干糧,或喝水囊里的水。無論遠近,不見行人,田野和官道上靜悄悄的沒甚聲響。他不免覺得無聊。
這次從荀貞南下先發,他是很興奮的。他年紀不大,正喜好冒險的時候,班定遠揚威異域的故事傳播得很廣,他視班定遠為他的偶像,這次從荀貞南下先發,固然不能和班定遠以三十六人夜殺匈奴使團,平定鄯善國相比,但在他出發前的幻想中也是充滿驚險刺激的,最起碼能和辛璦五十騎復郟相提并論!當知道辛璦以五十騎攻復郟縣時,他當時是多么的羨慕和后悔啊!羨慕辛璦立下了奇功,后悔怎么沒在辛璦出發前央求荀貞答應他隨從辛璦也去郟縣呢?
也是因此,在這次荀貞決定南下先發,詐敗誘敵后,他就一直在想怎么求荀貞答應帶他同去,結果沒等到他提,荀貞先提出來了,他迫不及待地就答應了。他那會兒又是多么的興奮和激動啊!他都想好了如果遇到“賊兵”,他怎么在荀貞的面前表現他的鎮定和勇武,又如果在詐敗誘敵時,他怎么在荀貞面前表現他的機智和靈活,只是卻沒想到,渡水南下后卻竟這么平靜!盡管遇到了幾股黃巾軍巡邏的兵卒,但那才多少人?以六百余步騎擊之,簡直殺雞用牛刀!還沒等他拔出劍來上前參戰,戰斗就已結束了,風頭全讓辛璦他們那數十騎搶走了,他半點也沒有搶到表現的機會。最先憧憬的他怎么表現他的勇武機智、從容鎮定,和將要遇到的危險與熱血并存的令人激動的場景,兩者都絲毫沒有出現,本以為此次南下將會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傳奇,如今看來卻平淡如水。
荀貞坐在地上,程偃拿來水伺候他飲用。
宣康的心中滿是憧憬和希望,又滿是對眼下平淡如水局面的失望,在失望中又包藏不住濃濃的期待,坐立不安,但他又不愿被荀貞小看,不希望荀貞認為他沉不住氣,勉強陪著荀貞坐下,各種想法交錯而來,折磨得他十分難受,不時抬眼望遠處的高地看去,看著辛璦等人伏在高地上的一點身影,他心道:“快點舉旗吧!”渡河至今,他的劍還沒飲血呢!這次若再遇到賊兵,他要頭一個沖上去。
可辛璦與那些騎士的身影卻始終伏在地上,沒有起來,更沒有舉旗。最終按捺不住,他站起來往遠處看,遠處的田野、道上依舊靜悄悄,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他不甘地翹起腳尖,手搭涼棚再往更遠處看,還是靜悄悄、空蕩蕩,只見暖曰下,遠樹稀疏,田野青嫩。
他又坐下來,坐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站起來,如此坐坐站站,不到一刻鐘就起來了四五次,復又坐下了四五次。
他在荀貞身后坐,荀貞早就聽到了他站站坐坐的,這時回過頭,拍了怕他的腿,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側,笑道:“怎么?害怕賊兵來?”
“才不是!”
“那是怎么了?坐不住似的?”
宣康很想對荀貞說:“我在盼著賊兵來呢!賊兵來了,我才好在君前展現我的勇武機智,從容鎮定啊!”可這話實在難以啟齒,他覺得羞澀,因轉而問道,“荀君,吾等渡過汝水挺久了,下邊怎么辦?”
“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