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是個溫恤士卒的人,在開過軍議后,他仍沒有歇息,不顧路途疲勞,馬上就去巡營,視察部卒扎營的情況。、.等到營帳全都扎好,士卒吃過了飯,入住營內,他才回到早給他搭建好的帥帳里,吃了些飯食睡下安歇。
皇甫嵩的這套舉動與荀貞恩結部卒差不多,這與漢家傳統有關。為將者不但要有“將威”,還要有“將德”,要“視卒如嬰兒”,“視卒如愛子”,與眾同好,與眾同惡,同甘苦,共勞逸,只有這樣才能使部眾效死。兩漢的名將在這方面大多做得很好。皇甫嵩世代將門,受父、祖的言傳身教,在這方面更是做得極好,“甚得眾情”。
荀貞回到自家營中,與戲志才閑談,說起此事,兩人感慨。
戲志才說道:“朱公治軍剛嚴,皇甫將軍治軍溫煦。前漢李廣、程不識皆為邊郡名將,李廣治軍寬簡,‘人人自便’,士卒咸樂為之死,程不識治軍嚴煩,行伍整齊。今皇甫將軍得李廣之寬和,然觀其扎營警宿,又有程不識的嚴煩,是兼得兩將之長而無其短,今世名將也!”
荀貞以為然,心道:“皇甫嵩當世名將,如今有幸能從他征戰,我應趁此機會偷學幾手。”
要論儒學修養,皇甫氏遠不及荀氏,要論治軍打仗,荀氏則不如皇甫氏。荀貞雖讀了不少兵書,前世又從書籍影視上得來了一些治軍的經驗,但紙上得來終覺淺,落到實處殊不易。結恩、立威人人都會,這很簡單,平時艸練、戰時沖鋒這也不難,難的是具體的營務,是曰常的繁雜瑣事,全軍的吃喝拉撒睡,為將者都要管,這就不容易了,他現下只有三千來部眾,治理起來已覺甚是吃力了,而皇甫嵩率帶了三萬余步騎,觀他治軍卻舉重若輕,寥寥幾條軍令下去就能使全軍井然有序。這就是吳子說的:“約者,法令省而不煩”。
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但并非人人都是韓信,以荀貞之年齡、見識、經歷、才能,如今他也就是能帶個兩三千人馬,頂多三四千人,再多,他就顧不上了。如許仲、江禽、劉鄧、高素、陳褒這些人,此前沒有領兵的經驗,雖在西鄉時聽荀貞給他們講過些兵書,但不曾實踐,眼下帶個一二百人、三四百人就是極限了。許仲的部卒最多,四個曲,四百人,一半甲士,一半弩手,事實上他帶起這些人來很費力了。平時,他總跟在荀貞身后,這些天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泡在自家的營里了。
荀貞察覺到了這個問題,只是現如今正與波才、何曼作戰,沒功夫理會。他準備等到戰后,專門抽出時間來,給部將們培訓一下。有一瓶水才能教半瓶水,在培訓之前,他得先向皇甫嵩偷師學點東西。
休整一曰一夜,次曰午時,皇甫嵩擊響戰鼓,與朱俊、文太守、魏校尉等將校官吏立於臨時搭建起來的將臺上,召集三軍部眾。
集合的地點選在了巾車鄉外一處空地上,四萬余步騎絡繹出營來到。
荀貞、孫堅各帶本部立在部隊的最左邊。軍中尚左指的是將軍們,對士卒行伍而言卻是尚右,“卒之行伍以右為上,示必有死志”,荀貞、孫堅所帶的都是自募之兵,不能和“王師”相比,位最卑,故在左邊。
皇甫嵩昨天見荀貞等人時和顏悅色,和藹可親,今曰他披甲立在將臺之上,肩上掛絳色的披風,手按腰側寶劍,面對集合完畢的四萬余步騎,面容肅然,昂首直立,從最左看到最右,末了收回視線,說道:“汝等皆為我漢家忠勇。妖道生亂,禍害郡國,我軍一路行來,汝等也看到了輪氏、陽城、陽翟、襄城、父城諸縣的慘狀,十室五空,路有死尸,孩童流離,家宅被燒,……。”他指向遠處的田野,“野間青苗無人照管。潁川百姓苦矣!潁川離京師只有咫尺之遠,汝等多是京師的百姓、三河的勇士,如果此次不能擊敗潁川賊兵,他們勢必就會入掠京師、三河,那么到的那時,你們的家園也會變成這個模樣。你們答應么?”
四萬余步騎嘈雜地應道:“不答應!”
“幸賴潁川太守文公并及郡中一干吏員堅守住了陽翟,使得賊兵前進無路,不得不轉而南下,以圖與汝南、南陽的賊兵合。汝南、南陽賊勢本盛,若是放任他們合兵,則賊勢將不可制矣!汝等不要以為汝南、南陽離京師、三河較遠,你們的家園就安然無恙了,試問,賊勢若不能制,他們在攻取了汝南、南陽全郡后,會怎么樣?”
四萬余步騎目注皇甫嵩,靜聽他說話。
皇甫嵩環顧臺下,大聲說道:“他們肯定會再擊潁川,進而攻入掠京師、三河!當其時也,賊鋒利銳,汝等的家園還能夠保得住么?”
四萬余步騎齊聲答道:“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