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正是發生在傅燮拜入劉寬門下不久時,傅燮雖然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但在聞得段煨此問后卻變色不樂,怫然不悅,厲聲說道:“劉公,吾師也,向弟子詢問師長的私事,這是無禮。你是下吏,卻詢問公卿貴人的私事,這不是為臣吏之道。段公,請慎言!”
劉寬做過兩次太尉,一次是在熹平五年,一次是在光和二年,后來因曰食被免,現為光祿勛。光祿勛是九卿之一,段煨只是個普通的武官,確實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探聽劉寬的私事。
荀貞扭臉瞧了傅燮一眼,見他面孔漲得通紅,心道:“劉寬以寬厚揚名,海內稱其長者,傅南容卻怎么姓格剛烈,一點兒也不像他的老師呢?”
段煨沒想到傅燮會這么大的反應,楞了一愣,連忙道歉,肅容說道:“是我失言,司馬毋怪。”
荀貞再又扭頭瞧了段煨一眼,暗自稱奇,心道:“南容驟然變臉,不留情面地喝斥,我本以為段煨會勃然大怒,卻不意他竟誠懇道歉。”段煨比傅燮年長得多,今年已四十多歲了,卻肯低頭向傅燮道歉,倒是絲毫也不像是一個驕橫跋扈的西涼悍將。
段煨雖沒生氣,董旻、牛輔等人卻不高興起來。
大家本來正熱熱鬧鬧的說話,一句話不投機,你傅南容就忽然翻臉,咱們還都是同州人,太不給情面了。跟從在后頭的郭汜鼻子里哼了聲,按劍就想往上去,卻被身邊的李傕拽住。董旻沖傅燮拱了下手,說道:“我等營壘就在前邊,沒多遠便到了,傅司馬、荀司馬,告辭了。”
他當先上馬,牛輔、董越、李傕、郭汜等人隨之上馬,一行人揚鞭拍馬,揚長而去。段煨送給傅燮、荀貞了一個帶著歉意的笑臉,也跟著走了。
荀貞望著他們離去,心道:“這些人跟著董卓南征北戰,威震并涼,手下也不知殺死過多少羌胡,一個個都是從死人堆里跌打滾爬出來的悍將,有點脾氣方是正常,要是都像段煨那樣反倒才是奇哉怪也了。”他的目光追隨著董旻等人,最后落在了一人的身上。
這人正是徐榮。
適才董旻、牛輔、段煨等與傅燮說話時,荀貞沒有插口,只在旁邊靜聽,同時暗暗觀察,發現了一件趣事:這群董卓麾下的部將大部分彼此熟稔,言談無忌,時常開些粗俗的玩笑或者戲謔對方兩句也沒人氣惱,唯獨在對待徐榮時他們卻不約而同地似乎都帶些冷淡和生疏。
換而言之,也就是說,徐榮和他們好像有點格格不入。
荀貞很快就猜出了原因,看著徐榮遠去的背影,心中想道:“這群人里只有徐榮不是涼州人,不是涼州人倒也罷了,卻又偏偏得到了董卓的重用,也難怪牛輔、李傕等人會待他冷淡。”
這個事兒不難理解,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如果換成是荀貞的麾下,許仲、江禽、陳褒、辛璦、高素等等,忽然在他們中間來了一個南方諸州或者北地諸州的人,同時這個人又被荀貞重用,恐怕也會像徐榮一樣的被眾人排斥。事實上,即使是現在,荀貞麾下的諸將里就已隱然分出了幾個派系:一個是以許仲、江禽、陳褒為的潁川班底,一個是辛璦、荀成這樣的親族,一個是典韋、陳到這些后來者,再一個則是何儀、李驤這樣的黃巾降將。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山頭,這是無可奈何之事,只要不妨礙行軍打仗,荀貞也不想去管,從某種程度而言,這對他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傅燮冷哼一聲,說道:“驕兵悍將,目無軍紀!”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