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大喜之極,叫辛璦起身,命將首級呈上,再三確認這的確是張角后他喜難自禁,一改平時的溫和從容,放聲大笑,說道:“辛君去我一塊心病!諸君,下曲陽雖還未下,但黃巾已滅!”吩咐把張角的首級放在盤上,傳遍帳中,任由諸將觀之。
荀貞本來很好奇想知道張角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以一人之力而能得百萬信徒,為數州豪杰所擁,一朝振臂,千萬人呼應影從,把一個大漢攪得七零八落,險些就真的被他把蒼天換成黃天,然而當首級傳到他這里時,他如今卻興致缺缺。
不論張角生時是怎樣的英雄了得,怎樣的豪杰蓋世,人死了,一切都灰飛煙滅去,便是他曾擁百萬眾,便是他幾乎換了人間,便是在他死后他的影響仍未消散,可現在,他的首級卻就這里,在在盤上被諸將傳送觀賞,如同玩物。他裝作有興趣的樣子看了幾眼,腦中浮起的卻是那數萬自刎、投河的黃巾兵卒,那些壯者、老者、婦人、孩童的臉在他眼前晃動。
沙丘臺上的月亮還是舊時的月亮,而月亮下的人卻年年歲歲皆不同,清河的河水滾滾南下,逝者如斯夫!同樣的月光下,在這片土地上逝去過多少的英雄或梟雄,他們的名字也許會被后人記得,可又有誰會記得那些因他們而死去的人呢?一將功成萬骨枯,成與不成都是萬骨枯。即便張角成了事,但他就真的能為百姓建立一個大同世界么?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觀過張角首級,帳中諸將無論嫉妒辛璦的還是為辛璦歡喜的,都向皇甫嵩祝賀。
皇甫嵩滿面笑容,見辛璦按劍立帳中,如玉樹臨風,只覺在他來前帳中昏暗,而在他來后卻一帳皆亮,越看越是歡喜。他知辛璦是荀貞的親戚,是陽翟辛氏的子弟,人物風流,更難得作戰勇武,本就不因他位卑而輕視,今見他立下大功,越發喜歡,令帳前親兵取來坐席,放在荀貞席下,叫他入座,等他入座后,乃細問之,說道:“辛君,你卻是如何斬殺了張角的?”
卻原來辛璦出城后向西去,沿官道急追,追出二十余里,終於追上了張角,大破張角的從騎六百余,張角不肯當俘虜,乃自刎。見他自刎,從者數百黃巾步騎無論渠帥、兵卒盡慟哭自殺。辛璦遂得其首級而還。這經過說來簡單,諸將聞之卻多疑惑層層。
疑惑有很多,皇甫嵩也有之,遂一一問之。
皇甫嵩說道:“張角出城遁逃,只有下曲陽可去,下曲陽在北邊,諸將多往北追,你為何卻向西追?”
“廣宗城破,黃巾大敗,張角雖遁,然懼我軍追擊,必不敢直接向北行,很可能會繞路回下曲陽,所以璦向西追趕。”
帳中諸將里有人問道:“為何不向東追?”
辛璦瞥了問話之人一眼,嫌他魯鈍,懶得理他。
荀貞笑著代為回答,說道:“東為清河,張角無船,怕是不能得渡。”
問話之人啊呀一聲,說道:“見辛君獲張角首級,太過歡喜,卻是忘了此層。”
帳中諸人皆笑。皇甫嵩又說道:“向西追擊的騎兵也有好幾部,有的走官道,有的走小路,以常理計,張角是在逃命,必會選隱秘小路走,為何你走官道?”
徐榮就是沿著小路急追的,此時聞皇甫嵩此問,撐大了耳朵等辛璦回答。
辛璦答道:“傳言張角病重,臥床不起,既然臥床不起,必不能乘馬,只能乘車逃。小路不好行車,故此璦沿官道追之。”
徐榮恍然大悟。皇甫嵩撫掌說道:“心細如發。”
帳中又有人問道:“若是傳言不真,張角沒有患病,不走官道,辛君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