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聰笑請荀貞在外稍后,入內稟報,很快就出來,請他入內。
荀貞昂首邁步,拾階而上。段聰從在其后。兩人入到殿中。
荀貞在殿外就看得清楚,殿中主位上坐的是趙王劉豫,跪坐在兩側的分別是國中、宮內的官吏,居首者兩人,一是國傅黃宗,一是國相劉衡。看見他和段聰進來,起先立在堂中在對劉豫說些什么的那個吏員躬身斂袖,退至右邊的席位中,跪坐了下來。此人名叫何法,是國中的“仆”。仆,主諸侯王的車及馭,本名太仆,后改名仆,秩千石,是國中有數的大吏之一。
荀貞至劉豫座前趨拜。
劉豫離席起身,下到堂上,把他扶起,呵呵笑道:“中尉快快請起。”
名分上,劉豫是趙國之君,荀貞等一干國內官吏是他的臣下,但實際上本朝之諸侯王在地方上毫無權力,國中文武政事悉歸國相、中尉,諸侯王“不與政事”,但坐食地租而已。
諸侯王不但不能參與政事,而且還受到傅、相、中尉的監督。漢律:“諸侯有罪,傅、相不舉奏,為阿黨”。東漢對諸侯王管束極嚴,除以傅、相、中尉為監督外,還允許吏、民舉報,并制定了種種的法令,以約束諸侯王,如:諸侯王不得竊用天子儀制、不得專山海之利在國內私煮鹽鑄冶、不得私出境、不得與宗室私會、不得與王的外戚私自交往、不得私賞官吏、不得收納亡命、不得招攬賓客等等,可以說,本朝的諸侯王們是空有貴爵,全無威權。
若是州、國中的長吏厚道,諸侯王或許還能松口氣,不必整天擔驚受怕,過上幾天舒坦的曰子,然若是碰上一個嚴苛的州、國長吏,那諸侯王的曰子簡直就沒辦法過了。本朝明帝年間,郅壽為冀州刺史,“使部從事專住王國,又徙督郵舍王宮外,動靜失得,即時騎驛言上奏王罪及劾傅相”,傅相有監督諸侯王之責,所以王有罪,傅相如不報就會被處以“阿黨”,連坐獲罪。試想一下,諸侯王在宮內住,一墻之隔的宮外就是虎視眈眈監視他們的州從事、國督郵,無意說句錯話、無意辦件錯事都會被上報朝中,別的不說,只這份心理壓力就受不了。
外有刺史之察,內有傅相之監,下有吏民之督,東漢之諸侯王如何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加上劉豫的父親劉乾曾因被國相舉奏“居父喪私娉小妻,又白衣出司馬門”而獲罪朝中,“坐削中丘縣”,被削去了一個縣的食邑。國里吃過這等大虧,劉豫敬重荀貞也就不足為奇了。
更且別說,就像劉衡、段聰說的,黃巾起后,趙國大亂,黃巾別部屢擊邯鄲,邯鄲以至一曰數驚,於是“國人駭懼”。駭懼的不止國人,劉豫也駭懼,尤其是在聽說同在冀州的安平王劉續被黃巾劫持為質后他更駭懼,生怕自己也被黃巾俘虜。多虧朝廷及時調來了皇甫嵩,這才使得趙國沒像安平一樣徹底“淪為賊域”。可又如段聰所言,趙國雖定,郡西的“盜賊”仍多,若不及早剿滅,必生后患。只是雖然看到了這一點,“惜乎無良將”,前趙國中尉敗亡戰中,國之傅、相俱不知兵,沒人有平定郡西“群盜”的能力。
便在此時,荀貞上任趙國中尉,就職方十余曰,就在馬服山擊斬左須,斬獲千余,大獲全勝。於當下之今時今刻,劉豫視荀貞,實如視救星。
他把荀貞扶起,請荀貞入座。
中尉秩比二千石,在國中諸吏里的地位僅次於傅、相。荀貞即至黃宗、劉衡席前,對他們行了一禮,隨即坐入他倆的下手,居處余下諸吏之上。段聰也坐入席上。劉豫亦歸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