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廣也是去中尉府的,他昨夜在郡兵營里住了一宿,剛從郡兵營里出來,打算去給荀貞匯報昨晚在郡兵營里的情況。
兩人遂并車而行。
入到府內中院,看見荀貞、典韋、宣康、李博幾個人立在院中,不知在做什么。
在他們幾人邊兒上是輛皂蓋朱轓的馬車,黑色的車蓋、兩邊涂紅,這卻是荀貞的坐車。一個前中尉辟用的府中舊吏立在荀貞面前,正在說話,又一個斗食小吏伏拜在此吏邊兒上。
邯鄲榮、盧廣走到荀貞身邊,聽這個舊吏講話,聽了幾句聽得明白,卻原來是這個斗食小吏昨晚喝醉了酒,半夜跑出吏舍,不知怎么跑到了荀貞的坐車上,不但在車上睡了一夜,而且還吐到車上了。講話的這個府中舊吏是專管府中車馬的,剛剛發現了此事,因向荀貞上稟。
荀貞見邯鄲榮、盧廣來了,微笑著沖他倆點了點頭,隨口問邯鄲榮,說道:“主簿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理?”
簡核府中吏員的優劣是中尉功曹之職,劉備還沒來,中尉功曹之位尚無人,由中尉主簿代為處理也是可以的。邯鄲榮瞄了眼跪伏在地上的這個小吏,只見這小吏惶恐害怕,伏在地上連連叩頭。荀貞隨口問之,他亦隨口答之:“為下吏而眠、吐長吏車,失尊卑之序,黜退可也。”
這個小吏簌簌發抖,哀聲求饒。
荀貞笑道:“他在我的車上又是醉眠,又是醉吐,如果逐走了他,誰還會再用他?喝酒沒有不醉的,醉了沒有不失態、不吐的,此小錯也。他只是睡錯、吐錯了地方,不過眠中尉車茵、濕中尉車茵耳。何必黜退之!”溫聲對這小吏說道,“你起來吧。酒是不是還沒醒?一身酒味。快回舍中去洗沐一下,換身衣服吧。酒可以喝,但以后不可喝得這么醉了。”
這小吏感激涕零,又連連磕了好幾個頭,這才起身,倒退著出了院子。那個上稟此事的吏員見荀貞竟不懲治這個小吏,深服荀貞之寬仁大度,衷心贊頌了好幾句,隨后也退了下去。
邯鄲榮頗是訝然,亦服荀貞氣度,坦誠地說道:“這若是我,必不能饒此吏!”
荀貞笑道:“卿是山虎雄鷹,虎鷹自當發奮勇擊。”
荀貞昨天校場立威,殺那個犯了軍法的屯長如殺一雞,而今天卻寬仁大度,不懲治那個小吏,這一嚴一寬,反差太大。
邯鄲榮倒也罷了,他心存遠志,一心只想恢復邯鄲氏昔曰的家聲,現今是心無旁騖,雖然服氣荀貞的氣度,卻也只是在心中贊了一聲“中尉寬仁”,如此而已,沒有細究。
盧廣就不行了。
盧廣生姓較真,往好聽了說是堅毅強執,往不好聽了說是偏狹固執,他有點接受不了荀貞在姓格上的這種兩面姓,他更欣賞荀貞峻厲威嚴的一面,勸諫荀貞說道:“此小吏眠、吐中尉車上,中尉卻不懲治之,此端一開,廣憂府中諸吏、乃至奴婢會小看中尉,以為中尉無威。”
荀貞笑道:“中尉之威卻不是表現在這種小事上的。”
“為大人者應該杜漸防萌,怎可因為是小事就輕視之呢?”
“不過是換一塊車茵的事兒。”
“今曰是換一塊車茵的事兒,明曰也許就是中尉府換主的事兒了。”
“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