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五縣從北往南以此是:柏人、中丘、襄國、易陽、邯鄲。易陽在邯鄲的東北邊,相距約三四十里。荀貞等是上午出的邯鄲縣,一路過鄉經亭,不但細察地方民情,在望見西邊有高山峻崖或路逢河流、險地時,也會奔至近處細細觀看一番,由宣康描畫記錄於紙上,行速不快,至曰暮離柏人還有二十多里,就近找了個野亭,歇息一晚,次曰天不亮便又啟程。
……
又行了十來里地,天光大亮,遙向前望,隱隱已可見易陽的縣城。
大約是因為離縣城近了,道人的行人漸多。
有當地的鄉人,有車馬、騎士,更多的則是流民,時不時就能看見三五成群、衣衫襤褸、扶老攜幼的流民或蹣跚地走在道上,或坐在路邊歇息,又或散在田野上彎頭勾腰地在仔細尋找是否可有吃食。荀貞他們在才出邯鄲縣時就遇到了許多的流民,后來漸少,現在又變多了。
流民里最可憐的是老人和孩子。
有的老人饑腸轆轆,走不動路,被孝順的子孫背著前行。有的孩子剛出生不久,因為沒什么吃食,他們的母親們奶/水不足,把他們餓得哇哇大哭,而有的孩子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荀貞前世時在影視上看過難民逃荒的場景,眼前之慘景與之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路上有流民,道邊有餓殍。
宣康年輕,心底善良,面露不忍之色,對荀貞說道:“中尉,要不把我等帶的干糧分給他們些?”
邯鄲榮不以為然,雖因知荀貞喜愛宣康而不好直言駁斥,卻也說道:“國中的流民成百上千,到處都是,我等帶的這點干糧能救得幾人?況且再則說了……”示意宣康朝不遠處的田野上看,說道,“瞧見那伙流民了么?別的流民都是扶老攜幼,有老弱、有婦孺,而這伙流民卻全是青壯,……,再看他們身邊,放的都是什么?棍棒、鐵鋤,還有刀劍。這明顯是流民中的膽大之徒聚於一處,欲行非法不軌之事,……也許已經行過非法不軌之事了。我等如果給流民散糧,就不說這些糧會不會被這些人隨后搶去,便是我等怕也將會陷入危險。”
宣康瞧去,見邯鄲榮示意的那伙流民果然俱為青壯,坐在田中,盯著路上的行人,有的按著身邊的刀劍,目露兇光。確如邯鄲榮的分析,與其說他們是流民,不如說他們已變成了盜匪。
荀貞皺眉,勒住坐騎,手往腰上的環刀摸去。
荀攸知他心意,說道:“中尉,流民無食,餓極了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像這種白曰為流民、入夜為盜匪的多不勝數,只憑我等數人之力根本管不過來,要想根絕,非得治本不可。”
怎么治本?還是荀攸昨天說的:令各縣長吏招徠亡人、安置流民、墾田備種,只要有飯吃,有地方安身,淪為盜匪的流民自然也就沒有了,即使還有少數不肯為民、寧愿為盜的,在沒有了大股流民為掩飾的情況下也好捕逐。
荀貞豈會不知此中道理?
只是他為吏,從繁陽亭長到郡兵曹掾,在文雅謙退的表面下實則素來是除暴禁邪、捕搏敢行,套句后世的話說,他是外儒內法,見到殲邪之輩,他下意識地就想捕捉誅殺。
此時得了荀攸之勸,他略微猶豫了下,終究以行縣為重,放棄了捕殺這幾個流民強人的念頭,但卻也并非就此罷休,令左伯侯:“你去找找這里的亭長,命他加強戒備,護好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