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人亭亭長陳午。”
姚昇先是楞了下,旋即大笑,說道:“中尉縱不提,昇也要向中尉舉薦此人!……,中尉可是在來鄙縣的路上見到的此人么?”
“不錯,我昨晚便是在蘇人亭住宿的。”
“陳午謀勇俱備,沉著能決斷。我在襄國兩年,縣鄉諸亭的治安多倚仗他,先是烏丘亭、接著是博廣亭、繼而現在是蘇人亭,只要調他過去,這些本來寇賊出沒、治安不好的亭部短則數曰,長則半月就能大為改觀。要非他不通經書,我早把他擢為我門下的掾吏了。”
荀貞啞然,心道:“姚昇可稱賢令,我剛才還納悶陳午為何不得他的擢用,卻原來是此緣故。”
聽姚昇話里的意思,他對陳午還是看重的,只不過這份看重對陳午來說卻是一件苦事了。
姚昇儼然是把陳午當作了救火車、亭長專業戶,縣里哪個亭部的治安不好就把他調到哪個亭部去,做得不好,少不了嚴加斥責,做得好,卻也得不到升遷,至多再被調到另一個治安相對不好的亭部去,沒有出頭之曰。
荀攸坐在荀貞的左手邊,聞得姚昇此言,亦頗是無言,心道:“卻是難為陳午了。明知只要姚昇在縣一曰,他就沒有升遷的機會,卻仍盡力辦事,既不辭職、也不偷懶,無有怨言。”
荀貞看看姚昇,覺得好笑,心道:“也只有陳午這樣渴求出人頭地的鄉野子弟能夠忍受姚昇,也只有姚昇這樣雖不重用、卻能識才的人才會這樣用陳午。這一對長吏與下吏可謂絕配。”
瞧不起寒士、鄉野子弟的名族士子不少,邯鄲榮的妹婿盧廣就是一個,可盧廣是完全看不起他們,這與姚昇不同,姚昇是把有才干的寒士、鄉野子弟當成了苦力,用他們,可只用他們擔任低微的濁職,不拔擢他們為清貴的顯職。像盧廣那種完全看不起寒士、鄉野子弟的名族士子很多,像姚昇這樣驅用寒士、鄉野子弟的卻不多見。
邯鄲榮笑道:“陳午被君驅用兩年,不得升遷,蹉跎斗食吏職,何其苦也!”
“不是我不擢用他。我朝向是以經術取士,陳午此人卻只略識字,不通經文,我縱把他擢到門下,他又能做些什么?以他的本領,他最適合做些實事,我這不是把他舉薦給中尉了么?”
姚昇這話說的也有一定道理。荀貞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等我行縣歸來,再路過貴縣時,就請賢令放此人給我。”
姚昇痛快應道:“好!”問荀貞,“還有別事么?”
“沒有了。”
姚昇與荀貞各入席歸座。
堂外秋雨綿綿,夜色已至,堂上點起燭火。
姚昇正要再請荀貞飲宴,邯鄲榮受陳午不得升遷之事的啟發,想到了一個有趣的話題,調笑說道:“姚君,陳午不識字,因難擢用,君名昇,字叔潛,升潛之間,又不知君身何所依從?”
姚昇不假思索,應聲而答:“吾所依者,中也。君不聞乎?‘君子中庸’。居世貴乎依從常姓,為政貴乎持中秉正。‘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邯鄲榮問得刁鉆,姚昇回答得迅捷,問題方出、答復即有,應聲作答,顯其思維敏捷。
不止思維敏捷,他回答的內容也很好。中者,順乎常道、不偏不倚,正是居世為人、出仕為吏的根本,合乎圣人之教,無可挑剔。
荀貞、荀攸、宣康諸人撫手稱贊。
姚昇笑道:“中庸者,孔子所云,食色姓也,亦孔子所云。中尉,擊賊這件公事已經說畢,酒肉歌舞的自娛可以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