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於二千石不得無故出境的規定,荀貞任職趙郡至今沒有再見過皇甫嵩,可他之所以能在趙郡沒有阻礙地干他想干的事兒,固有國相劉衡依賴他軍事才能的一面,卻也有皇甫嵩坐鎮冀州為他依靠的原因。皇甫嵩一旦被調走,離開冀州,在趙郡他還能這么順當么?
劉衡可能不會給他使絆子,可郡中的豪強大戶們也許就會蠢蠢欲動了。
皇甫嵩如果離開冀州,朝廷大概不會再任冀州牧,應是會選一人拜為冀州刺史。刺史雖不及冀州牧權重,品秩也低,只有六百石,可卻有監二千石之權,連國相都在其監督范圍內,何況比二千石的中尉?萬一趙國的豪強大戶們走通門路,在新任的刺史那里給他下些眼藥,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相比涼州的羌亂,荀貞更關心這點。
他心道:“北地羌亂,皇甫將軍很可能會離開冀州,為避免受豪強所害,我得兩手準備了。趙郡諸家豪強里,楊氏最恨我,得找個機會收拾了他們,此一也;需及早擊滅王當,此二也!”
楊氏與荀貞幾已成勢不兩立之局,以前有皇甫嵩在,不用擔憂楊氏會通過州牧、刺史來施暗算,而今不然,皇甫嵩很可能會調走,幾乎不用多想,只要皇甫嵩被調離冀州,來個新的刺史,楊氏肯定會去活動。誰也不知道新來的刺史會是誰,會有什么樣的品性,以荀貞之所見,當今之世,清廉守法的刺史固然有,貪贓枉法的刺史更多,與其等楊氏勾結刺史陷害他,不如先下手滅了楊氏。
只是,楊氏畢竟是邯鄲大族,土生土長的土著,和西鄉被滅的第三氏不同,根深葉茂,除之不易,如果不能除掉,那么就只有及早擊滅王當,“以軍功保身”了。何顒暗示他,只要軍功足夠,便可在朝中給他運作,縱一時難再獲升遷,至少可保得在趙郡中尉的任上不受侵害。
想起王當,跟著想起褚飛燕,荀貞心頭一震,忽又想到一個可能。
他心道:“我雖不知張牛角、褚飛燕之亂具體是在何時,但想來應為時不遠,此前我就想過,有皇甫將軍坐鎮冀州,張牛角、褚飛燕豈敢叛亂?黑山軍之亂極有可能是發生在皇甫將軍調離冀州后。與上個月的北地羌亂聯系在一起,事情就明朗了,這般看來,皇甫將軍明年是肯定要被調走的了!而張牛角、褚飛燕之亂也十成十的就是發生在明年了!”
有皇甫嵩坐鎮冀州,張牛角、褚飛燕不敢作亂,褚飛燕甚至想離開州治所在之常山郡,避入趙郡,可一旦皇甫嵩離開冀州,州中無名將坐鎮,州外不遠的涼州又發生羌亂,羽檄告急,漢室焦頭爛額,顧此失彼,怎么看這都是一個絕佳的作亂機會!
“現今天雪地凍,朝廷應不會馬上調皇甫將軍離開冀州,可為防止北宮伯玉等坐大難制,料來也不會晚於明年春。也就是說,我至遲得在明年春時消滅王當,否則皇甫將軍一旦被調去擊叛羌,張牛角、褚飛燕起兵,外有侵迫之巨寇,內有未滅之大賊,趙郡難保。”
大雪紛揚,寒意侵人。
戲志才、荀攸、邯鄲榮、盧廣、劉備、宣康、岑竦等小聲交談對北地的擔憂,荀貞獨扶欄桿,推算這場羌叛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影響,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近有縣外流民之患,遠有來年可能出現之冀州變局,近患遠憂,紛沓而來。
昔來趙郡日,楊柳垂青,疏忽之間,冬雪已至,時光荏苒從不等人,掐指細算,也許留下應變的時間只有三四個月了,荀貞頓生時不我待之感。
遠遠的,又有數人身披蓑衣,踏雪來到院外。
荀貞不經意地看了眼,便就轉開了目光,楞了一下,旋即又把目光投注,定睛看去,看清了來人中一個的相貌,登時大喜。[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