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在后世已經失傳,在外形上,這種樂器和琴瑟箏有相似之處,都是長形的,而且都有弦,與琴瑟箏不同的是,這種樂器不是撥弦、彈弦,而是用竹片等器物擊弦,在音調上要比琴瑟箏的音調悲亢激越。細分之下,筑又分三類,有源自楚地的楚筑,有源自越地的越筑,有盛行於北方的北方之筑,三種筑的形態大小又各有不同,其中以北方之筑的形體最大,音調也因之最為激越。荊軻離燕刺秦,在易水河畔,高漸離擊的就是北方之筑,使“士皆嗔目,發盡上指冠”,前漢高祖劉邦酒酣唱《大風歌》時擊的也是北方之筑,“慷慨傷懷,泣數行下”。
辛璦是北人,他此時獻歌為的又是激起思鄉諸人的慷慨情懷,以消除思鄉之愁,那么他問荀貞要的當然只能是音調最為激越的北地之筑。
荀貞曰常的飲食起居很比較簡樸的,歌舞之樂也很少聽,不過畢竟他是比二千石的中尉,如筑這類常見的樂器府中都有,遂傳下令去,命侍立堂外的典韋、原中卿等遣人去取筑來。
很快,樂女應召登堂,伏拜奉筑。
楚筑的形狀是大頭細頸,演奏時,一頭著地,演奏者以一手握著細頸,使其一端離開地面,與地面形成不大的夾角,演奏者的另一手持竹片擊弦發音。越筑的外形似箏,演奏時,演奏者將之近乎平放的置於身前,一手撥弦,另一手亦拿竹片擊弦發音。
北地之筑和楚、越之筑均不同,外形似琴,演奏時,演奏者將筑近乎豎抱,一手握住筑體或者低端,把筑的另一端靠在肩頭,用另一手持竹片等物擊弦。
辛璦拿筑在手,便就坐於堂中的地上,背對荀貞,面向堂外的落雪,將筑豎抱在懷,左手握住筑體,右手執拿竹片,先閉上眼醞釀了片刻情緒,竹片輕擊,弦動發音。
滿堂二三十人,無人說話,鴉雀無聲,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弦音初時輕緩,如輕風過池塘,漸轉迅快,如寒風掠山林,音調由低而高,漸至激亢,諸人恍忽似見山高水遠的背景,近處田野間的鄉亭如墨點染,道邊林木蕭疏,一個高冠黑衣的士子正按劍獨行,正寒冬臘月,雪密風急,而雖然頂著風雪苦寒,這人卻昂然向前,絕不后顧。
來送筑的那個樂女本是伏首跪拜在堂外廊中的,隨著辛璦樂聲的漸入激昂,她不知不覺地抬起了頭,先是滿面敬佩之色,敬服辛璦擊筑技巧之高明,眼見辛璦相貌美如婦人,卻自有慷慨之氣生於其內,暮雪昏沉的堂內,他軒如朝霞,乃不覺心神迷醉,眼中盡是慕愛之情。
辛璦放聲歌曰:“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思念故鄉,郁郁累累。昔我辭家,楊柳依依,今我北馳,落葉蕭蕭。棄身赴國難,思家不可歸,捐軀鋒刃端,視死忽如歸!”
歌聲清越,襯以紛紛落雪,宛似冷泉,凜冽侵透人的心脾。
許仲率先擊案,應聲合之。
陳褒雖是頭次聽到這曲歌,但他反應快,馬上就領會了荀攸叫辛璦唱此歌的用意,緊跟著拍案應和。江禽、陳到、劉鄧、荀成、高素、文聘、徐福等也相繼和聲。
堂上不止有許仲、陳褒等荀貞的潁川舊人,邯鄲榮、程嘉、盧廣、夏侯蘭、岑竦、陳午等冀州人也在,劉備、關羽、張飛、簡雍也在,黃巾降將如李驤和傷勢初愈的何儀也在。
眾人按照地域、親疏分別聚坐在不同的位置。
此時出身潁川的諸文士、武臣群歌,余下諸人旁觀靜聽之,各自的觀感、心思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