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細思忖,手書檄文一道,召來岑竦,把這件事告訴與他,問他道:“你可認得此吏?”
岑竦是易陽縣人,認識這個吏員,答道:“認得。”
“‘知恥近乎勇’。此吏慟哭辭職,是已知恥矣。孝而知恥,可以用之清厲風俗。你拿著我寫的這道檄文馬上出城,待追上玄德后,把我的意思告訴他,他如贊同,你就親持此檄去易陽縣尉府,叫易陽縣尉辟除此吏,重再用之,辟除此吏的時候,你要跟著去。”
岑竦在易陽是以孝聞名的,他和這個吏員必有共同語言,由他去辦這件事最是合適不過。
岑竦應諾,持檄而去。
五天后,岑竦歸來,卻是將此事辦成了,面稟荀貞,說道:“功曹深服中尉‘再辟用此吏,以之清厲風俗”之言,竦與易陽縣尉府的吏員去到此吏家中,對他宣讀了中尉的檄文后,他感激淚流,伏地遙向中尉府再拜,對我等說必盡忠竭力、清厲縣中風俗,以不負中尉之用。”
劉備行縣數曰,固因借車、恕貪吏之罪而贏得了名聲,可荀貞見招拆招,卻也收獲了賢義的美名,使他在郡中的名望更進了一步。
接連兩次借由劉備之舉再獲美名,荀貞很有點將遇良才、棋逢對手的感覺,從最初的“故作調笑之言”到生出劉備“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變化龍”之嘆,再到現在,他的想法又是為之一變,倒是有些“樂在其中”,很期待劉備會做出什么事兒來了。
只是,從了此事之后,連著許多天都不曾再有劉備的消息。
直到月底,劉備、魏暢行縣歸來,才又聽聞了一事。
這事是從魏暢嘴里聽到的。
魏暢總是懷疑荀貞會侵奪劉衡的相權,對荀貞的看法不好,因此之故,在和劉備離開邯鄲時,本著“各忠其主”之意,沒怎么和劉備說話,縱是恪於禮節、或因公事不得不與劉備接觸時表現得亦很冷淡,可月底歸到郡中,荀貞卻驚奇地發現他竟是與劉備同乘一車。
“出則同輿”這種事,不是關系非常親近的人是不會做的。
這才總共一起行縣了不到一個月,他倆的關系就變得這么近了?
荀貞慨嘆心道:“劉備果能得人也。”
轉念想來,魏暢會有此改變卻也不奇。只看劉備做的那兩件事:借車給傾蓋相識的士子,因其孝行、為厲風俗而恕免貪贓吏員的罪行,并傾盡身上的錢財與之,前者是義,后者是仁,皆是士人追求的美德。設身處地,如把荀貞放到魏暢的位置上,在親眼目睹了劉備的舉止行為之后,荀貞恐怕也會和魏暢一樣,不由自主地改變對劉備的觀感,對他產生好感。
從車上下來,魏暢看到了出縣相迎的荀貞,上次離縣時他刻意與荀貞保持距離,這次卻與劉備同行,快步來到荀貞面前,長揖行禮,說道:“勞中尉出迎,暢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