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縣,趙宅。
趙然驚愕地問道:“梁期令掛印自辭了?”
堂下一人答道:“是。”
“為何自辭?”
“太守面斥他治縣無方,威脅他如不自辭便以‘不勝任’的罪名上書劾他,并會遣調守令。”
回答的這人是趙然家的門客,趙然派他去梁期縣配合梁期令為難荀貞,結果荀貞才到縣中,梁期令就掛印自辭了。這個門客沒辦法,只好回到鄴縣,報與趙然知曉。
趙然生在權貴之家,平素耳濡目染,知道“不勝任”這個罪名的可怕,也知道“遣調守令”意味著什么,更知道這兩條加在一起的可怕。
本朝開國功臣、云臺二十八將之一的卓茂在前漢末年曾任河南郡密縣的縣令,到縣之初,“有所廢置,吏人笑之,鄰城聞者皆嗤其不能”,在這么個情況下,河南郡守乃調置守令。
也就是說,通常只有在縣令長極其無能的情況下,郡守才會調置守令長,代原本的令長治縣,這對原令長來說,毋庸置疑,在政治上是個極大的打擊。
荀貞抓住梁期令“不勝任”的把柄,威脅彈劾他,又威脅要調置守令,梁期令如果執意不肯自辭,那么等荀貞的彈劾送到州府、等守令到任,他在整個魏郡、乃至整個冀州的官場上都會成為一個笑話,會被人視為無能。畢竟,他沒有卓茂的才干,——“守令與茂并居,久之吏人不歸守令”,卓茂在守令和他并居的情況下,“理事自若”,仍然堅持用他的辦法治縣,數年,教化大行,路不拾遺,縣中的吏員遂歸他,而不再聽從守令的命令。
梁期令自問比不上卓茂,更重要的是,如他不肯自辭,連帶他的舉主也將會被人嘲笑,并且萬一朝廷認可了荀貞的彈劾,以“不勝任”的罪名治他的罪,那么他的舉主也會受到牽連。舉主對他有舉薦之恩,他不能報答,反使舉主受累,這已不止關系到他的仕途,還牽涉到他本人、他家族的聲譽了,這個打擊太大了,他是寧愿死也不能接受的,所以只能自辭。
趙然怒極,罵道:“豫州兒竟然霸道至此!”
來報訊的這個門客不敢答聲,伏拜地上,默默無言。
“他欲調何人為守梁期令?”
“汝南陳到。”
“此何人也?”
“是太守的一個義從。”
“用一兵子來任守令?郡朝的吏員難道能夠接受?梁期縣的吏、民難道能夠接受?”
依管理,守令多是從郡府吏中選出。
“太守威重朝中,府吏無人敢有異議。太守方至梁期,人未入城,即遣功曹與甲士把縣掾吏魏某下獄,剛到城里,席不暇暖,又把縣令逐走,縣吏、民惶恐震駭,亦無人敢有異議。”
梁期縣的吏民沒有異議確如這個門客所言,是被荀貞的雷霆手段給嚇住了,但郡府吏員沒有異議卻不僅是因為荀貞“威重朝中”,亦是因為荀貞此前已經接連調派了數個郡吏為各縣的守令長,既然郡府吏的利益已被荀貞兼顧,郡府吏員自然就不會有什么異議。
趙然咬牙說道:“郡府吏或不敢有異議,但我就不信梁期縣的吏民會永遠沒有異議!……,你現在就回梁期,去找梁期的功曹、主簿,去找梁期的大姓冠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