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問道:“明公緣何嘆息?”
“無它,唯忽有所感。”
“下吏昧死敢問:明公所感何事?”
荀貞嘆息再三,卻不肯說。
審配起而拜之,說道:“可是下吏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無關卿事。”
審配是個聰明人,明白了荀貞為何而感傷喟嘆,說道:“既非因下吏之故,然則明公忽起感傷,可是因為陳公?”
荀貞長嘆一聲,按著膝蓋從席上站起,繞到案前,下至堂上,扶劍踱步,行到堂門,不看審配,遠望藍天白云,說道:“陳公在順帝年間便為名臣,我少習本朝故事,聞其當年年未二十即被郡舉孝廉,稍遷為魏郡繁陽令,魏郡太守貪濁,遣督郵求賄諸縣,郡十五城,唯陳公不與之,太守怒而鞭撻督郵,欲令逐陳公,督郵不肯,說:‘魏郡十五城,獨繁陽有異政,今受命逐之,將致議於天下矣’,太守乃止。
“后為零陵太守,拒叛賊朱蓋、胡蘭等於城外,賊眾勢大,零陵下濕,編木為城,難以守備,時有掾吏請求他把妻子送出去,以避兵難,陳公怒道:‘太守分國虎符,受任一邦,豈顧妻孥而沮國威乎?復言者斬!’守城十余曰,會中郎將度尚將救兵至,陳公與共斬朱蓋等。
“這樣一個清正、忠烈的人,最終卻慘死獄中,可嘆可惜。”
荀貞轉過身,覷視審配面色,見他面現悲憤。
審配說道:“配每思陳公音容,常夜不能眠。陳公之死,實為天下之冤!”
荀貞見他欲言又止,問道:“卿有何難言之語?”
審配看了眼坐在側席上的荀攸,又向堂外看了眼,慨然地說道:“設若無陳公,便無配之今曰,只惜配蹉跎至今,人微職小,不能為陳公報此大仇。”
“陳公之仇,乃是當朝常侍,卿不怕么?”
“為人臣下,當盡忠君事。配為陳公故吏,陳公便是配之故君,為君復仇,臣子本分,何懼之有?”
荀貞和荀攸對視了一眼。荀貞暗暗點頭,心道:“有審正南此一句話,假以時曰,此人便可用以誅趙。”轉回話頭,不復再說陳球,回到案后坐下,問審配道,“我聞陳公之弟有一孫,名叫陳登,字元龍,少有高名,為徐州所重,卿可識此人?”
“陳元龍名重徐州,下吏久聞之,不過下吏和他沒見過,只與他的父親見過。”
陳登的父親名陳珪,字漢瑜。
“噢?卿與陳登之父相識?”
“陳漢瑜早年從陳公居洛陽,下吏有次去洛陽游歷訪友,時陳公在朝中為廷尉,下吏往去拜謁,在陳公家中有緣得見陳公諸子與陳漢瑜。”
下邳陳氏是徐州的一個冠族大姓,累世衣冠。
如陳球,他的父親仕至廣漢太守,陳球本人則年未二十即被郡中舉為孝廉,沒多久就出為一縣之長吏,且不是小縣的縣長,而是直接出任大縣的縣令,這很少見,復辟公府,又被舉高第,隨之被拜侍御史,繼而因太尉楊賜之舉薦而出任為零陵太守,成為了二千石的重臣,仕途非常通順,這其中固有他本人才能出眾之故,與他家族的“歷世著名”也有很大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