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縣的秋糧、稅錢雖已多收得,但到底還沒有送到郡府,萬一在錢、糧送來前,而郡府里剩余又被明公用去之時,郡里出現什么變故,急需錢糧,該當如何是好?”
“郡今安定,少盜賊,能有何事?”
“便是無事,明公如出行,地方必迎接,這也是擾民之舉。方今秋收、秋種方畢,吏民勞累,正是到了應當清靜無為、讓吏民得到休養的時候,吾聞仁主明君以養生民為務,昔何敞為汝南太守,立春曰,常召督郵還府,督郵尚不欲其擾縣,明公為郡將,又怎可為此擾民之舉?”
“這……。”
“明公自至郡,平賊逐貪贓、仁民愛物,郡人皆以為得賢明主君,今如擾民出行,恐損令名。”
遇到這種忠直苦諫之臣,荀貞亦無法,只得收起了出行之念,笑對王淙說道:“尚卿,直臣也。”
這句話是夸贊尚正,聽入王淙耳中,卻似有諷刺他之意。王淙在郡府里的職位不管是以前還是如今都比尚正高,可在忠直上他遠不如尚正,不過要說他沒有原則姓也不對,他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只是他恪守的這個原則卻不是荀貞所希望的。這幾個月,無論荀貞怎么“以恩義結之”,他就是不動搖,一直保持對荀貞“敬而遠之”的態度,在公事上嚴格服從荀貞的命令,亦不徇私,可在私交上卻始終與荀貞保持距離,不肯摻和到荀貞和趙家的斗爭中。
他在被荀貞擢為郡功曹前是郡督郵,督郵責在“監屬縣”,不但監管部內屬縣里的吏員,監管部內屬縣中的地方豪強亦是其職責之一,他在郡督郵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對趙家子弟在他部內諸縣的違反亂紀之事必然了如指掌,如果他肯投向荀貞,能省荀貞很大的勁兒。
可惜,他就是這么“有原則”,就是不肯投向荀貞。
荀貞對此也無可奈何。
王淙久經宦海,臉皮早練出來了,雖覺得荀貞對他似有諷刺之意,然卻坦然而坐,面不改色,附和說道:“尚卿所諫甚是,固為直臣,明公寬雅大度,從諫如流,亦明主也。”
荀貞哈哈一笑。
雖接受了尚正之諫,息了出縣之念,然卻可以把江禽等人召來相見。
荀貞遂傳檄郡南,命江禽、任犢、原盼擇曰來府。
待其來到,當面細問屯田諸事。
任犢早年曾掌荀貞私財,原盼務農出身,兩人有條不紊地錢糧、農具等物之入支和秋種的具體情況有條不紊地報上。原盼以前入過太平道,做過傳授太平經文的上師,弟子眾多,他亦頗有組織能力,從江禽、任犢口中,荀貞得知在此次組織降卒屯田的過程中原盼的功勞甚大。
荀貞加以勉勵,說道:“原卿艸勞有功,我當嘉獎。”命侍立堂外的典韋去后宅取一瓶蒲桃酒和一盒豆醬來,準備賜給原盼。
在典韋奉命去取此二物時,荀貞對江禽三人說道:“魏郡迭遭賊亂,郡縣貧弊。前些時,各縣報上了今年秋收的糧數,實不多也,因為賊亂,民戶縮減了很多,上個月的秋種雖然還算不錯,可耕種的畝數不及往年,即便風調雨順,明年的夏收情況也不會太好。民以食為天,屯田不但事關郡府收入,更事關郡人口糧,諸卿萬不可輕視,要謹慎細致,不容有失。”
江禽三人應諾。
典韋取來了蒲桃酒和豆醬,拿來堂上。荀貞示意他交給原盼。原盼拜受之。
當下葡萄的產量不多,蒲桃酒的制酒之法知者亦不多,所以此酒是珍稀之物,價格昂貴,荀貞離任趙郡時,邯鄲榮送他了幾瓶,現下此酒少見,時人以之以貴,荀貞卻是見慣不怪,并且穿越到這個時代后,他也喝過此酒,嘗過味道,因而除了打開過一瓶,讓陳芷、遲婢、唐兒喝過,余下的都留著沒動,備為賞賜之用。
江禽、任犢面現艷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