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心道:“如我派人去搶李鵠,豫州兒小戇,以他的膽大妄為,他沒準兒就會調縣外兵營里的義從進城,待到那時,……哎呀,說不定他趁亂令人殺了我也不是沒有可能!”
戇字意為傻、楞、魯莽。因為敵對的關系,趙然對荀貞的評價雖一向不高,但之前卻也從沒認為荀貞“戇”的,頂多覺得他這個人行事剛健,有酷吏之風,現如今卻因為荀貞捕拿李鵠一事,把個“戇”扣在了荀貞的頭上。
這要被荀貞得知,必會放聲大笑。他一個出身儒學名門的“儒生”、“士子”,知兵善戰、禮賢下士、仁民愛物,卻被趙然羞惱成怒地罵為“戇”,也確是可笑。
趙然不知荀貞心存誅趙之志,便是到了這種關鍵之時刻,能想到的最壞后果也只是他個人在亂中被殺,完全沒有想到如果他真的去強搶李鵠,會有導致鄴縣趙氏全族因此獲罪的可能姓,——不過話說回來,荀貞到魏郡也才大半年,還不到一年,他還沒有能向世人、士林展示他不僅會打仗,也會治民,這個重要的目標尚未完成,也還沒有在魏郡徹底站穩腳跟,沒有達到說一不二的地步,便是趙然真的派人強搶李鵠了,他也不一定會借機把趙氏連根拔起。
想到可能出現的嚴重后果,趙然猶豫了。
卻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來報訊的這人見趙然似意轉遲疑,又說道:“少君如欲救李丞,其實也不必遣門客去搶人。”
“噢?”
“少君如遣門客去搶人,此乃持械聚眾對抗郡府,會大不利少君在州郡之聲譽。少君之兄乃當朝常侍,天子親貴之,少君何不修書一封,遣人快馬急送去京師,請常侍相助?”
趙然負手踱步室中,沉思不語。
“常侍名高望重,乃國家砥柱,素為天子倚重,常侍只需遣一使單馬攜書信至,府君料亦不敢違背,想必李丞之難就能解了。”
“這……。”
“少君可是有何為難之處?”
趙然心道:“吾族兄令我守家宅,吾如連一郡丞都保不住,又有何面目再見族兄?”
正如荀貞所料,趙然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面子,他先前為收買程嘉,許下了給程嘉一個“孝廉郎”的承諾,孝廉他可以為程嘉弄來,“入選三署為郎”卻非得經過趙忠不可,這已經需要“勞煩”趙忠了,如為了一個小小的六百石郡丞再驚擾趙忠,那也顯得他太過無能了。
他定下心,想了會兒,心道:“豫州兒不惜殺死李驤,可見他必有隱秘之事。李驤雖被殺,但還有程嘉等人未被豫州兒發現,我只要能把程嘉收買到手,一樣可以抓住他的.。罷了,‘因小失大’不值當,這李鵠就且先容豫州兒抓去,等我把李鵠救出,再還以豫州兒顏色!”
做出了決定,放棄了搶人的打算。
只是,他既放棄了搶人的打算,又不愿求趙忠幫忙,那該如何救李鵠?他很快想出了主意:“州中監我魏郡的從事素與我家親密,我可修書一封,叫他來魏郡勒令豫州兒放人。”
他門下劍客、死士的幾個頭領這時來到,跪拜室外,問道:“少君召我等來,不知有何吩咐?”
趙然轉到室中案幾后坐下,令那個來報訊之人為他研墨,親寫了一道書信,封好,出到室門口,交給其中一個頭領,令道:“即刻騎快馬趕去高邑,把我這封信交給龔從事。”
這頭領應諾,捧信而去。
趙然吩咐余下幾人去郡府、李宅和縣中打聽,看李鵠現在情況如何了。
不多時,一個頭領即回來稟報:“小人出里不久,在縣中道上望見辛璦統騎士數百馳奔入城,徑往郡府方向去了。”
趙然聞之,大呼僥幸不已,令人捧了些財帛出來,賞給那個來給他報訊之人。
若無此人之諫,只憑趙然門下的這數百門客,倉促間是萬難擋住辛璦的數百騎兵的,趙然暗道:“也許我這會兒也已被豫州兒捕走,或者伏尸宅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