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之亂時,曹艸被任為騎都尉,沾了皇甫嵩的光,混了些軍功,不久后即平步青云,一躍被拜為沛國相,他雖是大宦官家族的子弟,可卻富有眼光,與那些貪銀驕奢的宦官子弟不同,頗有“慕道直行”、以邀天下美名之志,故此在沛國相的任他上大展手腳,不但破除銀祠,而且整治地方豪強,即便是宦官家族的子弟或姻親,他也不給面子,這么雷厲風行、大刀闊斧,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得罪的人中包括閹宦集團在內,因此之故,他被免去了沛國相之任。
這卻是同人不同命了。
以曹艸過往的那些事跡,任洛陽北部尉時,他杖死過時任小黃門、深得今天子信用的蹇碩的叔父,又在沛國相的任上得罪了不少宦官家族,換個別的士族子弟,可能早就被宦官弄死或者治罪了,即使以荀貞來說,他盡管現今名聲漸大,可如果他干出曹艸做的這些事,即便不被處死,至少也得被奪職下獄,然而曹艸卻安然無恙,不僅沒被治罪,甚至連貶職都沒有,只是被免去沛國相之任,改任東郡太守,——漢乃郡國之制,郡與國等,國相與太守皆二千石。
為何會如此?說到底,還是曹艸祖上的“余蔭”所致,曹艸是大宦官家族的出身,故此盡管他干出了這么多“偏向士族”的事,可卻依然沒有被宦官們治罪。
曹艸的祖父曹騰用事宮中三十多年,奉事過四個天子,乃是本朝宦官們的前輩,如趙忠、張讓等,他們在宮中還是小字輩的時候,曹騰就權重一時了,并且曹艸的父親曹嵩現如今亦是深得今天子的信用,在這種情況下,宦官們肯定是要給曹家幾分面子的,畢竟一有香火情在、二有曹嵩的權勢在,故而,盡管曹艸得罪了宦官集團,卻也僅僅只是被免去了沛國相之任,改任了東郡太守。
東郡和沛國一樣,都是富饒之郡,這個改調不是升職,可也不算貶職,宦官們的意思大概是:你在沛國搞得太過分了,給你換個地方吧。
說起來這固然是宦官集團體念香火之情,可曹艸是何等人也?
他深知此次得罪了宦官集團,宦官們不治他的罪,可下一次呢?如果他改任東郡太守,他再得罪宦官集團的話怎么辦?沛國、東郡皆富饒之郡,郡中皆大有宦官的子弟、姻親、朋黨在,曹艸既有“邀天下美名之志”,等於說是已經背叛了他出身的宦官家族這個階層,也就是說,他即使到了東郡,也不可能改變他一貫的執政作風,絕對是會再次得罪宦官集團的,宦官們因為體念香火之情已經給了他一次敬酒了,他如果再得罪一次宦官集團,豈不是就要吃罰酒了?
一次“犯錯”,趙忠、張讓等宮中的常侍們可以因為曹騰以及曹艸之父曹嵩出面替他求情之故給他留個情面,可如果第二次還這樣,那情面也就不必留了。
曹嵩因為這件事不止為曹艸出面、替他說情,而且還寫了封信給曹艸,叫他在東郡太守的任上務必不要再像在沛國相的任上一樣了。
可是,做為曹艸來說,他卻不肯改變他的志向。
曹艸是個有遠見的人,閹宦之勢雖大,現在可以說是一手遮天,可閹宦集團早已經是激起了天下的共怒了,所謂盛極必衰,曹艸既已與袁紹結黨,又怎可能會在這時改變他的初衷?
也就是說,他即便是調任到東郡當太守,他也是會“不改其志”的。
如果遵從他父親的命令,那么就會違背他的志氣,如果不遵從他父親的命令、不改己志,就可能會惹禍上身,那么這么個情況下,兩難之間,曹艸選擇了不改己志,但為了不惹禍上身,他權衡之后,卻覺得也不能去東郡上任,因而最終索姓決定稱疾歸還了鄉里。
這算是一種無奈的讓步和折中。
還是那句話,曹艸有祖上的“余蔭”在,如果換是荀貞,他要是不肯去上任的話,那么歸家就歸家吧,宦官集團樂得去了個眼中釘,可曹艸有“余蔭”在,盡管他選擇了“稱疾歸鄉里”,朝廷卻還是給他了“補償”,拜他為議郎。議郎雖是郎官之一,可卻是郎官中最尊貴的,能得此職的要么是天下名儒,要么是故二千石,但凡被拜為議郎的,如再出仕,起點就很高,稍微有點后臺的,外放就是二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