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些,我早就考慮過了。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趙常侍縱權傾朝野,義之所在,我又有何懼?”
“這……。”
荀貞緩了下語氣,復又笑道:“當然了,我也不是迂腐之人,不會束手待斃。等誅滅了鄴趙之后,我自會掛印遠去,游遁江湖。以天下之大、山海之闊,趙常侍再得天子信愛,又能奈我何?……只是,我固可遠遁江湖、一走了之,正南,卿為我上計吏,郡人多知我信用卿,我走之后,只擔憂你會受到牽累,所以,我今日把你召來,卻是為了和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
“我預備下個月便動手滅鄴趙,你可於近日掛印自辭。”
所謂“掛印自辭”,自然就是讓審配自己辭職、離開郡府,這樣等下個月荀貞動手時,審配早已不在郡府,再怎么追究也追究不到他的身上了。
審配自被荀貞擢用以來,荀貞待他極厚。荀貞對他本就有知遇之恩,此時又替他體貼考慮,半點也不為難他,聞得荀貞此話,他胸中百感交集,熱血涌動,一句話在嘴邊脫口而出,他說道:“鄴縣趙氏為患郡縣,久為郡人痛恨,今明公欲誅之,是為魏郡士民,我審配雖然不才,不堪大用,然身為魏人,豈甘其后?我愿從明公誅鄴趙!”
荀貞哈哈一笑,說道“正南,我素知你重義輕死,乃魏地丈夫,如你是孤家寡人一個,即便你不肯參與此事也是不行的,但問題是你并非孤家寡人,你還有宗族,你族人眾多,如果因為此事而牽累到你的族人,卻是我之大過了,所以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還是按我說的辦吧。”
聽了荀貞此話,審配的腦子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荀貞說的是對的,他一個人死不足惜,荀貞是他的舉主、是他的上吏,那么他作為荀貞的下吏,臣為君死,為荀貞死了也不算什么,可他的宗族、他的族人卻怎么辦?他卻是不能置之不顧。
這也正是他這些時日來,一直為之矛盾不決的,適才的熱血沖動過去,他沉默了下來。
荀貞轉對邯鄲榮說道:“公宰,你也是一樣,我也知你是個重義之人,可你亦有宗族,而且你的父親還指望你重振家聲,所以你也離府歸鄉去吧。”說到這里,荀貞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以為還有些時間,想著能再幫你一把,至不濟也給你在州中求一個從事之職,卻不料……,唉,因為別的緣故,我不得不將誅滅鄴趙一事提早發動,卻是愧對你之來投啊。”
邯鄲榮感動不已。
他雖然不知荀貞所說的“別的緣故”是什么,但他知荀貞從不虛言,荀貞既然說想給他在州中求一個州從事之職,那么這件事肯定就是有的了。
想想過往,他一個“貪官之子”,要非荀貞,又豈能會在趙國一舉躍登成為中尉府里的大吏?又豈能會得趙國孝廉?而在四處碰壁,不得不再來投奔荀貞時,荀貞對他一如既往,還是和以前一樣想著辦法來幫他,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只是他和審配的情況差不多,也是有心和荀貞同做此事,奈何卻有宗族拖累,因此他說道:“誠如審君所言,趙氏權傾朝野,君侯誅趙,無論成敗,都必將招來后患,君侯何不三思?”
“此事我早就做出決定了。”
邯鄲榮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他本來就熟悉荀貞的脾氣,知道荀貞雖然納諫如流,但一旦做出決定,輕易就不會再改變,故此聽了荀貞這么說,他也就不再勸說了,干脆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么君侯就去做此大事吧,此事一成,君侯之名必天下傳知,只是君侯……,你擔憂我與審君的宗族,卻不擔憂君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