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知何太后必不會同意何進的奏請,但還是問道:“太后怎么說?”
姚昇答道:“太后不聽大將軍之請,對大將軍說:‘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這是漢家的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
何太后當然不會同意何進的請求,就不說她久在深宮,與宦官們朝夕相處,有感情,便從權柄上來說,如把宦官全都趕走,她一個婦人家怎么去掌握朝權?指望那些朝中的大臣?指望那些接替宦官位置的三署郎官們?想想都不可能。宦官一旦被趕走,她這個太后必會被架空。
何太后不允,在“誅宦”或“逐宦”這件事,何進本來就意志不堅定,於是也就罷了,改而打算“殺雞儆猴”,想著干脆殺掉幾個為惡最重的宦官也就算了,可袁紹不同意。
何進和宦官沒什么大仇,士人與宦官卻是仇深似海,而且,宦官不除,何進一樣能夠掌權,士人卻不能獨握朝權,不但不能獨握朝權,說不定以后還會再受到宦官的報復打擊,時局一旦變得對士人不利,宦官們沒準兒就會掀起第三次黨錮,因是,袁紹又勸何進,認為宦官與天子、太后最為親近,朝臣的奏章和天子的詔令都由他們傳遞,如不悉廢,必為后患。
荀貞不知道趙忠、張讓們現在會想些什么,但可以猜得出來,至少有一點很肯定,他們對“出賣蹇碩”這件事現如今必是充滿了后悔,本來形勢大好,忽然間就被何進、士人占了上風,生死懸於人手,於此“危亡”之際,他們也不得不暫低下頭,既然出賣蹇碩沒有能換來何進的諒解、合作,那么他們就轉而去賄賂一向對他們存有好感的何苗和何進的母親舞陽君。
何苗很清楚如無宦官為黨援,何氏一門非但不能得享貴重榮華,反而有可能會隨著宦官的覆滅而最終也被士人除掉,所以,他和舞陽君數次向何太后進言,叫她千萬不要聽何進的話,并說“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社稷是什么?是國家。國家是誰的?是漢家劉氏的。現天子年少,“國家”在臨朝的何太后手中。以弱社稷,即是說在削弱何太后的權柄。
何太后疑以為然。
眼看“誅宦”的事兒干不成了,要被何進的猶豫、何苗等的阻止而不得不半途而廢了,袁紹的焦急、不安可想而知。
“誅宦”這事兒一旦干不成,一旦半途而止,待宦官緩過勁來,他袁紹首當其沖,他袁氏一族首當其沖,既是為了士人的利益,也更是為了袁氏和他自己的利益,到的此時,他不得不對何進下猛藥了。
袁紹心知肚明,何進之所以一直遲疑不決,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何進不但忌憚宦官,也忌憚士人在京都的勢力,換言之,主要是忌憚袁紹一黨所掌握的京都武裝力量。
於是,袁紹又一次來拜謁何進。
在這次會面中,袁紹向何進提出了:“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
袁紹的這句話可以說是“對癥下藥”,何進馬上就同意了。
何進是大將軍、錄尚書事,軍政一把抓,朝中第一人,召誰來京城全由他說了算,他說召誰來,就召誰來,正可趁此機會,把他籠絡的“武人小集團”召來京都,以此來對抗、乃至壓制士人在京都的軍事力量。只要能把士人壓制住,“誅宦”仍不行,但“逐宦”卻就沒一點問題了。
也是在這次會面中,建議過何進召四方猛將、豪杰入京后,袁紹又再一次提出,請求何進上奏朝中,赦免荀貞之罪,拜荀貞為執金吾或羽林中郎將,——當時荀攸亦在,這也是荀攸的第三次跟著袁紹來見何進。
袁紹對何進說道:“中平元年,貞從左將軍擊討黃巾,逼死張角,戰功為諸將第一,因功得為趙中尉,再遷魏郡太守,又分別於任上平定巨賊、擊退黑山,實知兵者也,……其中詳細,公達最知。如得赦其罪,命之募壯士以入京城,為將軍爪牙,足鎮諸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