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上袁紹聞得鮑信之問,慢慢收起了笑容,答道:“天子已於今午還宮,大赦天下,改元昭寧。”
“袁君,我適經南宮,見南宮宮門衛士似換上了董卓的部曲,此事可確?”
袁紹慢慢點頭,答道:“不錯。”
“唉,袁君,卻怎么就讓董卓奪走了宮城護衛?”
坐在荀貞對面的何顒代為答道:“當時我也在宮中,董卓入京時,左右隨行的甲士、騎士眾盛,又有其弟奉車都尉董旻所帶之部曲為助聲勢,遠比我等隨行所帶的兵士為多,為其勢所壓,他又拿出‘宮門司馬多是中官一黨’為借口,是故我等無可奈何,只得由之。”
“城中不是有北軍、西園、城門、虎賁諸軍?數何止萬眾,卻怎么反被董卓所壓?”
“諸軍人數雖眾,然於當夜攻北宮時,已傷亡不少,后又散去了一些,又迎駕天子之事發生得非常倉急,所以,在迎到天子時,我等左右的兵馬并不多。”
南、北宮各有宮門衛士,宮內又有數千宦官,其中不凡青壯有勇力的,大前夜袁紹、袁術、董旻、王匡、張璋等合兵攻南北宮時,其所帶領、召來的兵士已經傷亡了很多,加上王匡、張璋又和何苗火并了一場,傷亡者更眾,攻入北宮后,宮城大亂,無人管制,宮中的財貨、珍玩被兵士們搶了很多,西園等軍的兵卒本就不能與百戰老卒相比,軍紀不強,搶了這么多的財物,難免會有兵卒開小差,因此又散走了很多,在得知天子、陳留王被張讓、段珪等劫持出城后,事出倉急,也沒有給袁紹等人留出太多召攏兵卒的時間,因是之故,各方面的原因加在一起,袁紹等出城時,帶的兵馬確實不多,兵馬少,又不如董卓的虎狼之士剽悍敢戰,那么在當董卓說話時,他們就算心懷憤怒、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忍住氣,暫且聽從。
說到這里,坐在荀貞這邊的一人憤然罵道:“董卓老革,自恃兵強,實跋扈驕橫!”他對鮑信說道,“允誠,你可知道,在北邙阪下,我等與董卓迎住天子時,董卓說了句什么?”
鮑信轉對這人,問道:“說了什么?”
“天子見董卓將大兵突至,恐怖涕泣,太傅與諸公對董卓說:‘有詔退兵’,董卓非但不奉詔,反而頤指氣使,睥睨群公,詈罵答道:‘公諸人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國家動蕩,何退兵之有!’……允誠,你聽這老革之言,實是目無尊上,恃兵自雄!”
說來今天子也是可憐,今年才十三四歲,雖貴為天子,卻還是個少年,一直養在深宮,未曾經歷風雨,卻方登基即位,就碰上了袁紹血洗宮城,歷經了一場從沒見過的血腥廝殺,旋又被張讓、段珪等挾持出宮,顛簸奔逃了大半個晚上,總算被盧植、閔貢救回,卻還未來得及喘口氣,迎面繼而又氣勢洶洶地來了一個統帶雄兵精騎的董卓,也難怪他會“恐怖涕泣”了。
鮑信聞之,切齒憤怒,恨聲說道:“子遠,恨我不在當場,我如在當場,必與此賊血濺五步!”
荀貞心道:“‘子遠’?”轉頭又看向適才憤然說話之人,想道,“聞袁紹有五個奔走之友,許攸是其一,這人莫非便是許攸?”
許攸的名字,荀貞前世時不陌生,這一世也不陌生。別的不說,只說他在魏郡太守任上時,時為冀州刺史的王允意圖行廢立之事,當時就有許攸參與其中,后來事敗,王允自殺,荀貞不知這許攸去了何處,搞了半天,卻是潛伏在了京都,歸藏在了袁紹的羽翼護庇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