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有此憂。”
“亦無妨也。元固在長安,有兵萬人,左將軍威重天下,統精兵三萬,屯於扶風,君可請太傅修書兩封,分送與他二人,請他兩人作出帶兵向京之勢。如此,外有元固、左將軍,內有禁軍、貞之、允誠,內外呼應,以我料之,丁原縱是首尾兩端,亦必不敢亂也,而至於董卓,他若識相,早退出京都,或可保其全,而如仍恃兵自雄,則不過一甕中之鱉罷了,擒之易也!”
“元固”即蓋勛,蓋勛去年被張溫舉為京兆尹,現在長安,有兵萬人。“左將軍”當然便是皇甫嵩,皇甫嵩現統精兵三萬,屯駐在扶風。這兩個人都是朝廷可以信用、依賴的對象,袁隗如果能請得朝旨,命他兩人作勢向京,則以他二人部下的四萬之眾,足能震懾董卓留在河東、澠池的主力兵馬,外有蓋勛、皇甫嵩,而內有禁軍的余部、荀貞和鮑信的部曲,一旦形成此內外呼應的形勢,丁原肯定不敢亂動,而董卓也極有可能會因之震懼,自動退出洛陽。
袁紹沉吟再三,說道:“孟德,卿言甚是,……可奈何長安太遠,吾猶恐鞭長莫及。”
荀貞心道:“我記得曹操后來評袁紹,說他‘志大智小,色厲膽薄’,此言固有夸大的地方,可以今觀之,‘好謀無決’四字,袁本初卻是當之無愧。”
他忍不住,正冠起身,慨然說道:“司隸、諸君,在下有一句話想說。”
諸人目光轉注,皆落在荀貞身上。
袁紹說道:“君有何話,盡請言來。”
“今中官被除,朝堂為之一清,天下無不奔喜,此皆司隸與諸君之功也!當此之際,海內士人無不急切地仰望司隸與諸君,以待山河重整,渴盼海內清晏!董卓,涼州一匹夫,適逢其機,因得以統兵擅入城,而卻竟妄圖以此與諸君決上下,雖三尺孩童亦難忍也,況司隸與諸君皆國家雄豪乎?人生世間,豈有萬事俱全之時?項王破釜沉舟,遂有巨鹿之捷,淮陰背水一戰,乃有破趙會食,如無攻破北宮,大將軍被害后,司隸與諸君恐亦難身免!司隸與諸君豈不聞《吳子》云乎?‘一人投命,足懼千夫’!董卓兵勢縱盛,涼州勇士雖健,貞不才,部曲潁川子弟四千,亦不讓其后!愿為司隸、諸君馬前驅,進討董卓!大丈夫懷忠勇之氣,何懼西涼羌胡?國家養士四百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試看於今之神都,究是誰家之天下!”
荀貞與袁紹是初見,本不該說這些話的,可一來,他實在是焦心如焚,急著想把董卓快點趕出京師,董卓現在是剛到京都,立足未穩,逐之尚易,如拖延時日,怕就逐之不易了,二來,自中平元年以來,他久掌兵權,征伐果斷,雖外表來看,仍是一文雅秀士,可其實他內在中,早自有了英雄之氣,與中平元年前相比,可謂是脫胎換骨,所以在看到袁紹“好謀無決”、白白浪費時間后,他實在是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乃有了此跟在曹操發言之后的慷慨之言。
曹操這會兒的心態實際上和荀貞差不多,也是覺得袁紹太婆婆媽媽了,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是袁紹的“小弟”,本身手下又沒有什么善戰的人馬,所以卻是難以如荀貞這樣有底氣說話的,這時聽了荀貞之言,他為之喝彩,拍案起身,說道:“貞之雄烈,果乳虎風采!本初,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亦有一腔忠勇氣,愿統西園部曲,為天子除不臣,與董卓決勝京都。”
坐在尾席的鮑信也再次起身,按劍躬身,大聲說道:“董卓擁強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今他新至疲勞,如襲之,必可禽也!信兵雖少,亦懷壯烈,愿從荀侯、孟德擊董!”
在座諸人都驚訝荀貞的雄烈,見曹操、鮑信相繼附和荀貞,於是不約而同又把目光落到了袁紹的身上。
袁紹久久難決。
屋中安靜了多時,他先請荀貞、曹操、鮑信落座,繼而從容說道:“擊董易,而如敗,則朝權將必悉入董卓之手。國家之事,不可促決。且容我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