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訪士”還可算是在助他在本郡立足,并為日后的展打下堅實的基礎,那么“查訪郡學”卻為何如此重要?非得在“訪士”之后馬上就去做,都不能等一等?
這卻是因為徐州有一個笮融。
荀貞已從劉備處知曉,笮融是當今不多的一個佛家信徒,而且是特別狂熱的那種,笮融若只是個平頭百姓,他信佛教也就隨他信去了,可偏偏他又是陶謙的親信,是陶謙的得力臂助,這么一來,他“浮屠信徒”的這個身份就有點微妙了。
當下的佛教和后世“被漢化”的佛教有著不小的不同,但歸根結底,不管怎么說,這畢竟是儒家之外的另一種信仰,雖然影響力還遠不及后世,可因為笮融之故,現如今徐州卻也已經出現了不少佛家的信徒,尤其笮融所在之下邳,佛家信徒更是眾多,出於對抗太平教、爭奪民間信仰的緣故,陶謙對此是持默認、甚至暗暗支持的態度,可通過這次的造訪郡中名士,荀貞卻現頗是有一些士人、儒生對此是持反感態度的,這也不難理解,先,佛家的世界觀和儒家的世界觀是不同的,其次,笮融又是個狂熱的佛家信徒,把從州南三郡、包括廣陵在內征來的大批糧錢都截留扣下,轉用之用在了供奉佛陀上,如此一來,在這么個朝局不穩、州外又有巨賊窺伺的局面下,自就難免會有不少有識之士對此深為不滿,極其反感了。
既有不少士人反感笮融的這種行為,而陶謙卻又對笮融的這種行為持默然、以至暗暗支持的態度,荀貞當然就要對此加以利用,以給他自己在廣陵士人、甚至是在徐州士人的眼中加分。
那么,他又該怎么對此加以利用?
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表現出他在“尊儒還是尊佛”間的堅決立場。
那么又該怎么表現出他的立場?
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查訪郡學”了。
郡學里教的都是儒經,正如荀貞所說,郡學里的學生都是廣陵將來的讀書種子,換言之,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廣陵未來的儒家門生,那么,荀貞到廣陵后做的第一件事是造訪士人,第二件事就是去查訪郡學,這也就算是旗幟鮮明地亮出了他的立場。
事實上,臧洪、袁綏等郡府諸吏適才對荀貞的稱頌,雖是自內心,確是對荀貞重視廣陵的文教而感到高興,但也只是因高興而稱頌罷了,都尚未能看出荀貞的真實用意。
現在看不出荀貞的真實用意也沒有關系,荀貞需要的只是讓他們有一個“荀貞重儒”的印象,待到來日,如果荀貞和陶謙、笮融,尤其是和笮融間真的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只要有這個印象在,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偏向荀貞。
卻說荀貞這次來查訪郡學,就不再是以私人的身份,而是以郡守的身份了。
臧洪、袁綏、秦松諸吏盡皆從行。
到了郡學,只見郡學占地不小,可卻顯得很冷清,校中的學生似乎并不很多。
這卻是因去年十月黃巾之亂之故。
在那次變故中,郡學里的師、生們有不少死在了亂中,沒死的那些,又有不少歸家去了,現在留在學校里的經師、學生并不多。
經師只剩下了兩三個,學生不過百余人。
荀貞沿路而行,觀望道邊校舍蕭瑟冷清,不覺感慨長嘆。
忽聞得前頭有朗朗書聲,荀貞乃與諸人步行過去。
行不多時,卻見是有四五個少年席地坐於前頭樹下,正在攬卷誦讀。
作為荀貞的親衛,典韋、趙云俱在荀貞的身邊,荀貞止住腳步,召趙云近前,遙指樹下諸生,笑道:“子龍,昔年我與你初見時,我記得你當時也正是席坐於梨花樹下,覽書讀經。此樹雖非梨樹,樹下諸生雖非是卿,然眼觀於此,我卻不覺憶昔,那時情景,如在眼前。”
趙云應道:“當日君侯黑衣長劍,英姿颯爽,云亦是不曾或忘,至今如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