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洛陽詔命,拜袁術為后將軍,拜陳紀為大鴻臚,拜荀爽為光祿勛。。”
東海州府堂中的案幾上擺滿了文牘,陶謙抬起頭,放下手里正在看的一卷竹簡,從剛進來的陶商手上接過帛文。
陶謙快六十歲了,須發斑白,他年輕時好學,后來出仕州郡、朝中,又工作繁忙,經常就著燭火熬夜,通宵達旦,眼睛早就用壞,用后世的話說,是重度近視,東西稍微離遠點便看不清楚,因此他把帛文湊到眼前,細細地看了一遍,冷笑兩聲,將之丟在了案上。
陶商是陶謙的長子,今年三十歲,原本在家鄉郡中為吏,陶謙來徐州當刺史后把他和他的弟弟陶應都叫來了徐州,一則可侍奉自己左右,二來可耳提面令,親自教他倆如何施政、攬權。
見陶謙冷笑,陶商憂心忡忡地說道:“陳紀是荀貞的姻族長輩,荀爽更是荀貞的族父,他兩人現被朝中重用,竟都坐上了九卿之位,阿翁,這荀貞怕是會更加張狂了啊!”
荀貞剛到廣陵就給陶謙難堪,陶謙當時雖沒有辦法他,可以陶謙之剛傲好強,面對荀貞這么一個“后生晚輩”,又豈會輕易咽下這口氣?別人可能不知,陶商、陶應作為陶謙的兒子,卻是一清二楚,知道他們的父親陶謙早就想報此一箭之仇,想收拾荀貞了。
可荀貞手底下有四千精銳義從,后邊又有袁黨為靠山,又出身名族,又有陰修、皇甫嵩、李瓚、孔融等等高官名士或是他的昔日長吏、或是他的同道尊長,實力和背/景本就十分深厚,動之不易,而現下荀爽、陳紀又各登高位,要想動他恐怕會更難了。
“哼,荀貞小兒自以為手下有點兵馬,朝中有幾個貴人相助,便不把我放在眼里,殺我的人,不給我繳糧,還偷偷摸摸地派人去彭城見薛禮,去瑯琊見臧霸,他以為和薛禮結個盟,挖挖我的墻角,我就奈何不了他了?我早晚是要收拾他的!”
“可是阿翁,陳紀和荀爽……。”
陶謙恨鐵不成鋼,打斷了陶商的話,說道:“商兒!你難道沒有看出來,陳紀和荀爽登居卿位明面上雖似是對荀貞有利,而實則不然么?”
“阿翁是說?”
“現在洛陽誰掌權?”
“自是董卓這個逆賊。”
“荀貞和袁紹是一黨,袁紹與董卓勢不兩立,那董卓卻為何在這個時候拜陳紀、荀爽為卿?”
“阿翁的意思是?”
“袁家四世三公,袁隗當朝太傅,如論當今天下誰家最貴?非汝南袁氏不可。袁本初居洛陽多年,始終不應征辟,其所謀所圖者何?不言而喻。何進死后,他背水一戰,冒犯上之名,血洗北宮,雖是行了步險棋,卻也算是終得償所愿,眼看就能握住國家的權柄,而最后卻被董卓橫插一杠子,他怎會忍下這口氣?從他逃離洛陽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甘心把朝權拱手讓給董卓的,……於今看來,他是要起兵在即了。”
陶商跟不上陶謙的思路,瞠目結舌,愕然說道:“袁紹怎么就起兵在即了?”
陶謙一生要強,只恨生了兩個笨兒子,他瞪著陶商,想要罵他兩句,可因近視之故,卻根本看不清陶商的眉眼,也只得頹然作罷,耐下心思,給陶商解釋說道:“董卓雖身在洛陽,可他既擔憂士人會群起反對他,那么他的消息就不會不靈通,他早不赦免袁紹,早不拜袁術為后將軍,早不拜陳紀和荀爽為卿,偏在這個時候赦免、偏在這個時候拜,沒有別的原因,只能是他聽到了什么風聲,所以為了離間袁家兄弟,為了拉攏荀貞,這才選了此時或赦或拜。”
陶謙猜得不全對,可也不算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