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原是左將軍,董卓征他入洛時,改授以城門校尉之職。按此,荀貞本是應該稱皇甫嵩為“皇甫校尉”才對,可他一口一個“皇甫將軍”,明是不認董卓的任命。
“不久前還在獄中,不過現在已經出來了。”
荀貞松了口氣,說道:“皇甫將軍威名蓋世,本朝名將,董卓素嫉懼之,當聞將軍應召入洛時,我就有將軍或會被董卓所害之憂,不意竟果險成事實。董卓既素懼忌將軍,已把將軍下獄,而前不久卻又把將軍釋出,這必是有人相救之故。”問陰修,“不知將軍是為何人所救?”
“是被其子皇甫堅壽所救。”
“我聞皇甫堅壽不是在長安么?”
“他原是在長安,后聞其父被囚,便從長安馳來洛陽,他到洛陽時,董卓剛好在置酒高會,他於是就入到董府,來到席上,直前質問,責以大義,叩頭流涕,時在筵上之人俱為之感動,皆離席懇求,共同請求董卓釋放皇甫公。皇甫堅壽素與董卓友善,董卓因便起身,握其手,讓他與自己同坐,遣使令免皇甫公,不但釋放了皇甫公,還復拜皇甫公為議郎。”
人的性格不同,為人處世不同,交的朋友也就不同。
董卓忌恨皇甫嵩,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酈曾建議皇甫嵩殺了董卓,可皇甫嵩的兒子皇甫堅壽卻和董卓的交情一向不錯,也正是得虧了皇甫堅壽和董卓有交情,皇甫嵩也才僥幸免了一死。
孫堅喟然嘆道:“皇甫公固當代之楷模也,但有些時卻未免太過、太過……,唉。”
當年討黃巾時,孫堅、荀貞都曾效命軍中,不過孫堅當時是朱俊的部將,而荀貞則是皇甫嵩的直系下屬,并得皇甫嵩重用,深受其拔擢之恩,所以孫堅雖覺得皇甫嵩有時未免太過迂腐,可當著荀貞的面前,這話卻不好說出,話只說了一半就打住,最終只是長嘆了口氣。
老實說,別說孫堅了,就是荀貞本人,他也覺得皇甫嵩雖然知兵善戰,堪稱當代第一名將,并且收名斂策,不爭戰功,當年討黃巾時,把豫州之戰的戰功讓給朱俊,又把冀州之戰的戰功勞讓給盧植,可稱謙厚君子,但有些時,的確是太過迂腐。
皇甫嵩至少有兩次可以殺掉、或者至少大大削弱董卓實力的機會。
一次是在董卓不奉靈帝詔令,不肯把兵馬交給皇甫嵩時。當時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酈在軍中,對皇甫說“本朝失政,天下倒懸,能安危定傾者,唯大人與董卓耳”,強烈建議皇甫嵩抓住這個“董卓逆命”的機會,把董卓給殺了,可皇甫嵩卻以“專命雖罪,專誅亦有責也”為由,也即“董卓不從詔書是有罪的,可我如擅殺他,卻也是有過錯的”,不肯從皇甫酈之諫。
再一次就是蓋勛建議皇甫嵩和他自己共起兵響應袁紹等時。當時皇甫嵩麾下有三萬精卒,屯駐三輔,與蓋勛聯兵,兩部人馬三萬余眾,且多善戰老卒,如與袁紹等人呼應,便等同是斷了董卓西去長安的退路,不但不會有天子西遷的事情再發生,在荀貞、孫堅、曹操、鮑信聯兵進擊時,他和蓋勛還有與之東西呼應,兩面夾擊董卓的大好機會,說不定就能一戰獲勝。
可這兩次機會,皇甫嵩都因想做一個“漢家忠臣”的緣故而將之放過了。
念及此,荀貞心頭不由浮起了一句話:“小忠,大忠之賊也;小利,大利之殘也。”
雖是心中如此想,可皇甫嵩畢竟是他昔日的長吏,對他深有恩惠,且他本人也是很佩服皇甫嵩的杰出軍事才能和謙厚愛民之品德的,故只是在心中輕嘆了一聲,嘴上沒說什么。
孫堅卻是意猶未盡,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如是皇甫公肯從蓋元固之諫,董卓恐早無今日之猖狂;又或如是故太尉張公肯從我之諫,更不會有今日之董卓為患!”
“又或如是故太尉張公肯從我之諫”,孫堅說的這是張溫討邊章、韓遂時的事了,當時董卓對張溫不敬、言出不遜,孫堅時在張溫軍中,便建議張溫把董卓扣下,行軍法殺之,可張溫因顧及董卓熟悉羌人情況,又勇猛能戰,還想著要倚仗他平定叛亂,所以沒聽。
荀貞不想在舊事上多講,拉回了話題,笑道:“皇甫將軍、張公當時或是各有別慮,故使董卓茍延至今,文臺,往事已矣,今朝為國‘討逆’,當看你我!”
孫堅的將軍銜是“行討逆將軍”,荀貞這一句“今朝為國‘討逆’,當看你我”卻是一語雙關,是在暗指孫堅定能在此次討董之戰中大放異彩,成就功勛。
孫堅哈哈一笑,不再說過往的舊事。
荀貞對陰修說道:“皇甫將軍幸得無恙,此天佑也。陰公,只是不知皇甫將軍和蓋京兆留在三輔的兵馬,現由何人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