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孫堅笑語殷勤,哪里還有半點昨天在路上殺人的兇悍?陰修知他是武夫本色,對昨天他的殺人舉動卻也沒有太過介意,聞他這時座上詢問,遂乃答道:“室中布局,與我昔在潁川時幾無變化。我這也算是重溫舊夢,昨晚睡得很好。”
“噢,對,公嘗為鄙郡太守,當時住得便是這屋。”
“正是。”
孫堅哈哈大笑,說道:“如此說來,昨夜卻是舊主駕臨,……貞之,看來我讓房是讓對了啊。”
荀貞微微一笑,說道:“陰公為舊主,文臺是新主,新也好,舊也罷,本是一家。”
“‘新舊本是一家’。這話說得好!”孫堅抬眼看向陰修,笑容頓斂,正色說道,“陰公,公從洛陽來,當知洛陽事,不知洛陽眼下情形如何?”
陰修長嘆一聲,哀然說道:“董相國……。”
“董相國?”
“不,董卓。”
陰修久在朝中,身在董卓的眼皮子底下,左近周圍多董卓耳目,平時不敢稍有不敬,稱董卓為“董相國”稱呼習慣了,一時忘了改口,得孫堅提醒,忙改口,直呼董卓之名。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董卓不顧公卿勸阻,一意孤行,非要天子西遷,天子前腳剛走,他后腳就縱兵大掠洛陽,燒宮廟、官府、居家,二百內里,幾無雞犬之存,又盡徙民從車駕,亦使長安去,復使呂布掘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寶。種種惡行,罄竹難書!想那洛陽,乃我天下名都,國之京城,人煙盛時,何止百萬!現如今卻是百里無人煙,遍地見人骨。”
說到激憤處,陰修握起拳頭,捶打案幾。
“這些事,我等已有所聞。陰公,我想問的是:現今洛陽周近的兵事如何?”
“兵事?”
“對。”
“……,董卓十分謹慎,從不談講兵事,我對此所知者不多。”
“都知道些什么?”
“董卓入京后,先后收并了北軍、西園軍、故大將軍與故車騎將軍的部曲,復又使呂布殺丁原,吞并了并州兵馬,洛陽諸軍,早就悉入其手。”
荀貞插口問道:“我聞皇甫將軍、蓋京兆早前被董卓召到了洛陽,不知他兩人現下可好?皇甫將軍留在三輔的部曲、蓋京兆留在京兆尹的部曲現下又是歸誰統帶?”
聽荀貞問及皇甫嵩,陰修搖了搖頭,嘆道:“皇甫公一世英名,到今亂時,卻反倒糊涂!”
“噢?”
“他如是聽了蓋元固之議,恐也不會有后來的天子西遷事,更不會有他險些喪命洛陽之事。”
“險些喪命洛陽?”
“可不是么?董卓召他入洛,蓋元固勸他不要應命,他的長史梁衍也勸他不要應命,都說應當響應關東義軍,應該起兵抗拒董卓,可他卻不肯聽從,舍棄部眾,輕騎來了洛陽。一到洛陽可好,就被董卓誣造罪名,被抓下獄。”
“竟有此事?”荀貞急忙問道,“這是何時的事?現在皇甫將軍還在獄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