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撇了撇嘴,說道:“看孔從事信中所言,這孔豫州的病本已好轉,卻在聞你我二人兵勝復洛之后而忽又惡化,……貞之,他這分明是因疑懼你我兩人之故而致病重的啊。”
孫堅的這個分析很有道理,荀貞也是這么想的,但心中這么想,荀貞卻不想嘴上這么說,他神色不變,沒接孫堅的這個話茬,轉而說道:“文臺,今董卓雖敗,司隸半境猶在其手,豫州臨司隸,正處在對抗董卓的前線,不可一日無主,卻奈何孔豫州竟病重昏厥?”
“卿的意思是?”
荀貞先時表孫堅為潁川太守,其本意就是想用孫堅來控制豫州,從而可以成為自己在將來奪取徐州、以至爭雄天下時的一大助力,只是當時一來大義在線、討董為重,二來孔伷已在豫州,故而不能直接表孫堅豫州刺史,只能改表他為潁川太守,姑且算是做個鋪墊,現下董卓已敗,孔伷又病重昏迷,卻正是該到再表孫堅為豫州刺史的時候了。
“孔豫州臥病百日,不能起,無法視事,早就當以病辭。我欲表卿為豫州刺史,卿意如何?”
漢家制度,凡是官吏久病,夠百天而病尚未好,為不影響地方上的政務工作,就要辭職。
不過如是細細算來,孔伷其實并沒有臥病百日,他的病一個是身體上的疾病,再一個則是因荀貞、孫堅而起的心病,時好時壞,而且早先時也不是不能視事,只不過這幾天突然病重,以至昏迷罷了,按理說,是套用不上“凡病百日即需辭職”這條規定的,可是當今天下已亂,孔伷空有“名士”之名,而無軍旅之才,那么在面對荀貞、孫堅這兩個挾大勝之威、又挾光復洛陽之功歸來的如狼似虎之人時,他自就是沒有一點發言權,只能任由荀貞、孫堅揉捏了。
孫堅倒是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他居然會能成為豫州主官的,——雖然荀貞說的是欲表他為“豫州刺史”,不是“豫州牧”,然而如今早非太平之時,已是到了兵強馬壯為勝之時了,那么這“豫州刺史”和“豫州牧”在實際上也就沒有什么差別了,如無兵馬,便是空有一個“州牧”之銜也掌握不了一州之地,而如有兵馬,便是只得一個“州刺史”之銜又有何妨?因而,他聞得荀貞此言,又驚又喜,說道:“這、這……,表我為豫州刺史?貞之,此事能成么?”
荀貞表孫堅為豫州刺史,這很簡單,一個奏表就夠了,可要想坐穩這個位置卻就難了。
難在兩個方面,一是州內,二是州外。
首先來說州內。
豫州是大州,州內名士多,士族多,歷年來凡是能出任豫州刺史的要么為儒林名士,要么便是出身自公卿貴家,就拿最近的這幾任豫州刺史、豫州牧來說:王允,出自名族,家為州郡冠姓,世代為宦,本人也有才干,現為朝中尚書令、司徒;黃琬,也是出身名族,他的曾祖黃香做過尚書令,他的祖父黃瓊當過太尉,他本人在豫州牧的任后也出任過朝中的三公之位;孔伷,雖然沒有什么才能,可他卻也是出自名門,知名天下,乃是很有名氣的一個士林名士。
孫堅和他們比,完全沒得比。
那么以孫堅的出身,他能壓得住州內的那些名族、右姓么?州內那些郡國的太守國相又肯會聽他的命令么?
這是一個難點。
再一個說州外。
豫州地處中原,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向來是難以坐守的,現今之時,又北有袁紹、南有袁術,袁紹、袁術之間,又還有張邈、劉岱等等的各路諸侯,憑孫堅的兵馬實力,他能抵得住這些人的虎視眈眈么?
這是又一個難點。
荀貞對此,卻是早已想得清楚了。
他令侍衛在自己席后的典韋等人退下,又請孫堅把孫堅的左右也都退下,當帳中只剩他與孫堅兩人后,他對孫堅說道:“袁本初覬覦冀州,袁公路意在荊州,如張孟卓諸輩,碌碌無為,不足提也,今能扶助漢室、討逆平亂、為民解倒懸者,唯數人而已,卿與我可算其二。卿如能得豫州,則卿在潁川,我在廣陵,東西呼應,攜聯成勢,縱有一時之內憂、外患,不足定也,卿又有何憂?”
孫堅聽出了荀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