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前與陶恭祖定盟,此事郡人多知,徐州的糧至今尚還在絡繹運至,而陶恭祖連遣三使,明公卻皆不見,……郡人對此頗有議論。”
楊弘說的“郡人”,指的是郡中的士人。
袁術皺起了眉頭,說道:“都誰有議論?怎么議論的?”
“就在下所知,議論者不少,他們有的說、有的說……。”
“說什么?不必遮掩,如實道來。”
“有的說明公失信,有的說陶恭祖憨蠢,又有的說明公怕了荀廣陵,還有的說如今劉景升坐大,明公便是有心助徐,恐也無力出兵。”
聽了這些話,袁術倒是沒有惱怒,反而哈哈大笑,說道:“成大事者豈拘小節?那說陶恭祖憨蠢的,倒說得是一點不錯。我不過略施小計,他便自肯上當,我卻又能有什么辦法?我帳下這么多的兵馬要養,日食月用,總是消耗,我不想辦法多弄來些糧秣,又如何能養得住勇士?我養這些部曲,說到底,不還是為了保南陽一郡的平安么?設無我在,南陽恐早盜賊叢生了!……再說了,我從徐州弄些糧來,總也是減輕了南陽的負擔,對他們卻是有利才對。”
堂下的將、吏中,有不少人附和,都道:“將軍所言甚是!這幫士子,不感謝將軍,反橫加污蔑,往將軍身上波臟水,真是可恨!請將軍下令,我等這便去‘請’了他們來,好好教喻一下他們,也好叫他們知道將軍保境安民、憐惜南陽百姓、不欲使其重負的一片苦心。”
袁術笑道:“這卻不必了。我等在南陽,到底是客軍,對這些本地的士人,該敬的還是要敬讓三分。”
楊弘遲疑說道:“那便就任他們亂說?”
袁術想及“劉表取荊州七郡”的過程,心中想道:“對這些好嚼舌頭的士人,卻是不能忽視,既然他們胡亂講話是因為我沒有見陶謙的使者,罷了,那我便見一見陶謙的使者就是!”想到這里,遂說道,“堵不如疏,他們想說,隨他們說去!也好顯一顯我的寬容大度,讓他們看看我和劉景升究竟誰才是‘仁善令主’!……陶恭祖的使者求見多次了,是么?”
“是。”
“叫他們來見。”
“將軍?”
“他們大老遠地來一趟,總不能讓他們連我的面都見著,白跑一遭啊!”
“可是將軍,荀廣陵、陶恭祖分別厲兵備戰,徐州眼看要啟戰端,陶恭祖來遣三撥使者,如此急切,必是為求援而來。若是他的使者提出請求將軍出兵?將軍打算如何回答?”
“出兵總要有糧秣才行。只要陶恭祖能再給我運來十萬石糧,我便出兵救他。”
聽了袁術這話,就是連楊弘等人,也有點覺得袁術過分了,騙了陶謙一次,也就罷了,不能再騙第二次了啊,這分明是真的把陶謙當傻子來對待了?
楊弘小心翼翼地說道:“將軍,郡人已妄議將軍失信,如再問徐州要糧?……郡人的那些話固然都是流言蜚語,可《詩》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人言不可畏。夫有壯志者,必先堅心念,只要心念堅定,大丈夫便足以立世,眾口又豈能鑠金?德業,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可畏的么?”
“弘愚鈍,敢請將軍教示。”
袁術喟然嘆息,望向堂外藍天,說道:“真正可畏的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