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綏聽到了腳步聲,轉首望向堂外,看到是荀貞來到,徐徐起身,對下首的年輕人說道:“將軍已至,君請起相迎。”
那年輕人聽了,連忙起身,抬頭向外看去,正看見荀貞在門口脫鞋。
荀貞瞧見堂門口的案上放著一柄佩劍,把鞋子脫掉后,叫侍從拿過來,提在手里試了試重量,便就提著進到了堂內,笑對那年輕人說道:“子敬,這是你的劍么?”
堂內只有二人,這年輕人顯必就是魯肅。
魯肅行禮畢,答道:“是。”
“有多重?”
“劍長四尺二寸,重二斤三兩。”
“我說怎么提著覺得略重。”荀貞左手拿鞘,右握劍柄,將劍抽出,見是一柄四面劍,劍鋒似霜,屈指彈之,清吟作響,不由贊道,“好劍也!”問道,“劍可有名?”
“名行國。”
荀貞雖非大儒,畢竟是在荀氏子弟,微末之時,也曾苦讀多年,儒家的經典他都是學過的,因而一聞“行國”二字,便知出處,笑道:“我聞君鄉父老曾說:魯氏生此狂兒!彼輩庸夫,何必掛意?我知君憂。我觀此劍鋒銳,改以斷金為名,君意何如?”
魯肅知天下將亂,因學擊劍騎射,招聚少年,供養衣食,馳行射獵,以部曲勒之,講武習兵。他鄉中的父老見他這般作為,不能理解,故而皆云:魯家一代不如一代,現又出了一個狂兒。
因此之故,魯肅便把他的佩劍名為“行國”。“行國”一詞出自詩經園有桃,上一句是“心之憂矣”。整首詩描述的是一個懷才不遇,心中懷憂,卻被別人誤以為驕狂反復的人。魯肅以“行國”命名佩劍,正是對評價他是個“狂兒”的那些人的回應,表示他們根本不懂自己。
“斷金”,自便就是“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之意了。
荀貞這是在對魯肅說:我懂你為什么那么做,天下已經亂了,你很有先見之明,那么咱倆就齊心合力,努力地在亂世中做出一番事業吧。
荀貞與魯肅雖是初見,然言語相對,舉止親和,不拘俗禮,笑談如故,宛若積年好友,使人親近,三兩句話間,又說中魯肅的心事,魯肅心馳神動,下拜說道:“恨不早遇明公!”
荀貞還劍歸鞘,把劍遞給袁綏暫拿,上前把魯肅扶起,笑道:“雖非早遇,亦不晚也。吾得徐州,正欲規劃東方,子敬今至,如虎添翼!”
袁綏提著魯肅的劍,在旁也是笑道:“昔高密侯見光武,如舊相識,今魯君至州府,恨遇明公晚。易云:方以類聚,物以群分。果如是也!將軍可知,魯君今至,可不是單騎而來,而是隨行帶了糧五千石,部曲百余,良弓三十具,利矢五千支,一并獻給將軍。”
“噢?”
魯肅說道:“肅斗筲之才,為明公聞,軒車征召,恩遇隆重,肅坐不安席。肅家小有資財,今徐州初定,思州府中或缺糧、械,以此稍許,不足報明公恩,唯稍表感激。”
軒車,是一種高級別的車,可駕四馬,華蓋,車體亦大,六百石以下不得乘之,只有二千石以上的長吏才可乘坐。荀貞此次征召士人、材士,除了給諸葛瑾的繼母備下了輛輜車外,大多用的是軺車,軒車總共只派出去了兩輛,一輛接的是張昭,另一輛就是去接的魯肅。
荀貞笑道:“此卿心意,我不能辭。”沉吟了下,說道,“陶公儲積頗多,我坐享其成,而今府中糧雖不能說滿,亦暫不缺也。這樣吧,卿糧吾留之,為卿鄉換租稅一年。卿鄉父老言卿狂兒,我今即遣使往卿鄉,宣示此意,看看卿鄉中父老又會怎么說你!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