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接到魏越的軍報,已是第二天上午。
觀罷軍報,呂布召諸將來議。
張遼、高順、宋憲、郝萌、曹性、高雅、氾嶷等將絡繹來至。
侯成來的最晚,他到呂布帳中的時候,呂布等不及,已向張遼等人轉述完了魏越軍報的內容。
呂布打眼看去,見侯成衣冠不整,雖是披著鎧甲,但用以系胸前與后背這兩塊大片鎧甲的皮繩,卻左肋的那條沒有系牢,以致前后兩塊甲片顯得松散,走起路來,互相碰撞,簌簌直響;進到帳中后,侯成取下了兜鍪,露出了里邊的黑色幘巾,幘巾亦沒有扎束整齊,歪歪斜斜。
高順等人與侯成都是早就相識,熟悉他的性格。
高順一瞧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他為什么來晚了,當下皺起眉頭,說道:“明公召吾等進見,你為何姍姍來遲?依照軍法,召將鼓聲畢,而將校未至者,斬!你難道不畏懼明公的軍法么?”
侯成大大咧咧地說道:“我不是故意來晚的,……”拍了拍褲襠,扶住腰,往前挺了下腰桿,做了個不言而明的姿勢,說道,“事情辦到一半,總不能就停下吧?何況就算我想停,也停不下啊!因是不得已,所以來晚。”下揖行禮,對呂布說道,“末將知罪,還請明公勿怪!”
曹性等人哈哈大笑。
呂布也笑,說道:“罷了,罷了,不治你的罪就是。”
高順大為不滿,起身爭論,肅容說道:“明公,適才聞魏校尉軍報,孫堅親率兵馬,已至郾縣。孫堅能征慣戰,其帳下猛將如云,其所部之江左兵卒,俱皆百戰之精銳,明公近年來與他對壘於汝水兩岸,不乏交戰,我軍勝敗參半,由此足可見其人之能,其部之勇。方下,孫堅已至郾縣,我軍不日就將與他展開決戰,大戰將興,當此之時,務應以嚴肅軍法為要!設若軍紀渙散,待到來日鏖戰之時,末將只恐,我軍怕會失利!……明公召將議事,侯校尉逾時才至,末將敢請明公,依軍法處之!”頓了下,又說道,“侯校尉昔日,立下了不少軍功,今用人之際,明公如是愛才,特別恕免,從輕發落亦可,但末將愚見,責罰卻是一定要有的!”
呂布捋須沉吟。
曹性生性耿直,他踞坐席上,睜著銅鈴也似的大眼睛,上下打量高順,說道:“因為來晚了片刻,就要砍頭?軍法當然該嚴,可是就像老侯說的,他又不是故意來晚的。高君,你不顧念吾等多年并肩作戰的交誼,這就要取他性命么?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宋憲、郝萌等也紛紛提出異議,不贊成高順的話。
站在帳中的高順,一下竟是受到了在場同僚的多數反對。得到了諸人的幫腔,侯成怒目以視高順,攥住了拳頭,卻是一副高順要敢再說什么,他就要揮拳相向的模樣。
尷尬而緊張的氣氛中,張遼出來打圓場,黑面膛上露出微笑,不急不忙,緩緩地說道:“侯校尉來晚,事出有因,況如高都尉所言,當下將與孫文臺決戰,正是明公的用人之際,侯校尉驍勇敢戰,於情於理,似都不宜因此就給以重罰。高都尉請明公嚴肅軍法,這也是正理,……明公,以末將陋見,不如以罰俸為懲,罰侯校尉兩月的秩俸,以作懲處。不知明公以為何如?”
呂布就坡下驢,說道:“文遠所言甚是!就按文遠此議來辦罷!”示意侯成到席上坐下,說道,“總歸你是來晚了,是你違反軍紀在先,便罰你兩個月的秩俸!以后不可再犯!”
如侯成這樣的呂布帳下重將,又豈會是指著俸祿過活的?莫說罰兩個月的,就是罰他一年的,也不痛不癢的,侯成對此毫不在乎,應道:“是。”說完,狠狠地瞪了高順眼。
高順沒法,只得作罷,也坐回席中。
呂布安撫了高順兩句,拾起剛才的話頭,先是簡單地給侯成重復說了下魏越的軍報,然后繼續說道:“我本以為孫堅會自率主力來定陵,卻不意他不顧我北取襄城、潁陽之可能,而竟把主力投到了小小的郾縣。你們覺得他這個舉動,是想干什么?”
張遼說道:“孫文臺非是愚者,他不可能看不出,他如救郾縣的話,則襄城、潁陽等地就會被我軍攻陷,但他還是這么做了,不來定陵,去救郾縣,以末將揣測,他如此舉動的緣故,只能是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