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瓦釜城的夜晚是一片純粹的黑暗,沒有月光,沒有明星,只有一片灰黑的天空。若不是任沉柯以不知何種手段制造出了一個巨大光源懸在半空,這里或許連尋常意義上的白天都沒有。
失去了更夫的鑼聲,整座城池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客棧中,一雙漆黑的眸子豁然睜開,哪怕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都能展現出內部的一絲神芒,透射出無盡的鋒銳。
“偏偏沒有更夫夜巡是么……”林蕭暗中思忖道,倚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
沒有任何燈光,即便是城池四角處箭樓也是如此。
“即使沒有外敵,那些游蕩在陰風峽中的鬼怪也總要防備一下吧。這樣瓦釜城幾乎是處于一個毫無戒備的狀態啊……”林蕭皺了皺眉,想起身去仔細探查一番,剛有所動作,卻被一股不知道從哪里傳過來的力量又拉回到了床上。
他略帶些詫異地回頭看去,只見任歡盈這妮子用她那兩只爪子死死地抱住林蕭給她的手臂不放,大概是剛才那點動靜迫使她做出的應激反應,現在看她還是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林蕭暗嘆了一口氣,他還特意叮囑過這姑娘不要真睡,坐在床頭便睡就是為了現在起身方便些,誰想到她不但睡著了,還把自己的胳膊抱得這么緊!
正想著,任歡盈在睡夢中又緊了緊林蕭的手臂,整個身子都蜷了起來,附帶著一臉憨笑地在上面蹭了蹭,如是找到了莫大的依仗。
總不好打擾她睡覺……林蕭猶豫了一下,把外袍脫下來揉成一團輕輕塞進她懷里,這才得以把自己的手臂給換出來,在從窗戶離開前,他又替這嬌生慣養的小公主重新蓋好了被子,這才放心。
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在夜風吹拂下,林蕭突然發覺手臂上有塊地方變得冰涼,于是抬起袖子仔細看了看,臉霎時黑下來一大截。
這妮子睡覺流口水……
也沒時間再去計較這些了,他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一閃身便沒入黑暗中。
林蕭走后,空曠的房間內,任歡盈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翻個身,毫不猶豫地一腳踹掉了林蕭剛替她蓋好的被子。
在夜風的輕撫下,一直放在床邊的玉佩釋放出一縷薄薄的灰霧……
…………
身形在夜色中連閃,每一次微頓都讓林蕭再提上一分速度。他要去試試這么大一片城池究竟是不是任沉柯制造出來的幻境。壓抑著自己的靈力波動前行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林蕭也想過就近探查,但有礙于任沉柯那幾乎無處不在的監控,他不能將窺探的地點選得離客棧太近,所以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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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
腳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微微一頓,原本急速前行的身形便在剎那間停了下來。林蕭抬起頭望向身前,在他面前立著的是一幢再普通不過的民居。此處離客棧已經有了四里遠,和城主府也有相當一段距離,是他在白天就選好的地方。
皺著眉驅散了四周不知為何出現的灰霧,林蕭封閉了自己的鼻息,足尖在路面上輕輕一點便悄然躍入室內。一株梨樹、幾張藤椅,這些幾乎所有尋常人家都會有的東西并沒能讓林蕭為之駐足。他相信明顯的破綻是不會像這樣大搖大擺地放在室外的,一定在更為重要且隱蔽的室內。他要驗證的事情很簡單,如果幻術的所有節點都在任沉柯身上,那么承受如此龐大精神壓力的代價必然是每隔一段時間就不得不讓幻術陷入休眠狀態——起碼是半休眠態——來緩解壓力。白天為了做戲給他們這些外客看是不可能讓整座城市陷入休眠的,所以最好的時機就在……晚上!
不過說實話林蕭并不希望他的猜想是對的,因為那將說明任沉柯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這樣一個似敵似友的家伙可不是他想要的,更何況林蕭認為他到目前為止的表現更像是不懷好意。
真相位于幻想之上……林蕭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輕身穿過窗戶直落大梁之上,躡手躡腳地向廂房潛去。
廂房內,案上的燭臺已經熄了許久。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呈現出兩個人的輪廓,起伏著。
林蕭抬手給自己覆上一層面具,翻身下梁,極為謹慎地一步步靠近這張床,手伸向被子,隨后猛地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