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陳青牛毫無感覺,懵懂未知。
美婦笑道:“如此一來,陳青牛你就真是匹夫懷璧了,下次別再偷溜出琉璃坊,屆時不是扣工錢挨鞭子那樣愜意。”
知趣的陳青牛趕緊恭敬道:“謝坊主十十六年養育栽培大恩。”
他心中暗喜,聽這位夫人言語透露出來的含義,她暫時并沒有卸磨殺驢的念頭。
美婦微微一笑,不以為然,柔聲道:“隨我上船,此地不宜久留。”
既然陳青牛確認了她的身份,美婦自然不需要以妾身自稱。那樣只會讓這只小小井底之蛙心生無謂的戒心和揣測。
陳青牛跟著她的輕碎婉約步伐,美婦停頓了一下,牽起他的手,將他領上龍船。陳青牛握著那只柔若無骨的柔荑,膚如凝脂,他不敢逾越,只是輕巧握著,還是可以感受一種撫摸羊脂美玉般的暖意。不管是淑媛仕女,還是勾欄女性,都是一白遮百丑,陳青牛心想有這種肌膚的女性,一定膚白,至于貌美與否,卻不敢過多遐想,畢竟這只纖手的主人,是琉璃坊的坊主,不可一世的當紅清吟蕭婉兒見著她,也要如履薄冰。
陳青牛被帶入一間溫暖舒適的房間,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十足的正襟危坐。
陳青牛在琉璃坊內十多年伺候過的權貴老爺,大多喜怒無常,恩罰反復,喜歡不讓人輕易猜透心思,面善而腹黑,所以面對坐在不遠處還能聞到一股獨特幽香的坊主,陳青牛不敢絲毫掉以輕心。
執掌琉璃坊近千人生殺大權的女人柔聲道:“陳青帝,你有想問的嗎?”
陳青牛醞釀措辭。
她卻不是耐心好的女人,換了一個問題,道:“你可看到發生了什么?”
陳青牛謹慎回答道:“只在狀元墓前聽到春雷陣陣,然后便無端瞎了眼。”
陳青牛只能牽強解釋為“無端”,不敢瞎扯,說是跌倒了被荊棘刺瞎,類似這種理由,陳青牛自己都覺得荒謬,當然不敢在手腕強硬心思敏捷的坊主面前賣弄。
最當得徐娘半老四個字的雍容美婦笑了笑,沒有深究,坐在紫檀椅上,望向窗外的商湖,眼神迷離。
天底下哪有紫色的春雷。
陳青牛安靜等待下文。
美婦回神后望著一身血跡的目盲少年,冷冷淡淡道:“陳青帝,你十六年前被人丟在琉璃坊門口,被你乳娘收養,五歲再度孑然一身,唯一能說上話的只有劉七,劉七小小年紀,便有志向野心,想要吸引掌班注意,你便給他出主意,琉璃坊這些年一直口碑不錯的烤鴨掌活叫驢幾種花樣,都是你替劉七出的主意,他在前年終于被大黃門劉慧的義子相中,成為一名閹黨,有了一片更大的前途。七歲,你將辱罵你的雜役汪墻刺死在馬廄,九歲,將曾恩將仇報虧欠過你乳娘的婢女小梅活活勒死,十二歲,終于找準機會,在給清伶牡丹的汞液藥汁上動了手腳,將其毒死。你乳娘墳被刨空后,尋不到半根尸骨,便偷偷跑去替她挖了一座衣冠冢,十指鮮血,回到坊內,被抓到,挨了三十鞭子,這十年時間,你費盡心思去搜集一些涼州董家的消息,伺機報復。如果我沒猜錯,現在你要報復的對象,多了清吟蕭婉兒和京城齊黃梨。”
陳青牛額頭冷汗,桌下雙手緊握,咬著嘴唇,盡量保持不動聲色。
初品武夫王瓊說過一句很玄乎的話,世上沒有無懈可擊的招式,唯有不動,才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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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牛細細咀嚼后,就成了自己的東西,得出一個很有實效的結論:敵不動,不能一擊斃命,我就不動。
所以誰都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的陳青牛還活著,而那個總喜歡罵他雜種強壯漢子汪墻卻死了,在婢女小梅脖子上留下一條殘忍的紫痕,甚至擁有眾多婢女雜役的當紅清伶,也香消玉碎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