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嘆息道:“白龍魚服,已是不智,何況白魚龍服。”
陳青牛雙手環胸,笑意如常。
坐在女鬼身邊臺階上的少年,忙著發呆,不理會陳青牛和朱紅姐姐的打機鋒。
就在此時,小院除去少年,陳青牛、謝石磯和女鬼以及白蛟,體內氣機流轉都為之一滯,雖稍縱即逝,卻極為清楚。
陳青牛抬頭望向城中最高建筑采藥寺的方向,那里也是鐘鼓聲傳來的地點。
一座稍具規模的城鎮,往往會有為百姓報時的鐘鼓,每個時辰一次,一般是子時在內往后五個時辰準點,都撞以晨鐘,午時在內后五個時辰敲以暮鼓,但鐘鼓聲并無嚴格規定,也有城池鐘鼓齊鳴,大體上都是白日聲巨夜間聲輕,以防擾民。
涼州城采藥寺鐘樓懸有一口大銅鐘,長鳴五百余年,至今仍是鐘聲悠揚,只不過采藥寺的巨鐘最初并非用以報時,僅是佛家超度之用,僅晨暮各一次,每次敲響一百零八下,為滿城信佛之信男善女,去除一百零八種煩惱。
數百年下來,涼州城的主人換了又換,一座座豪閥府邸的姓氏變了又變,唯獨采藥寺的鐘聲不曾變。
就連涼州城的年幼稚童,人人都會唱誦那首似有殘缺的歌謠,“鐘聲聞,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炕,愿成佛,度眾生……”
陳青牛這趟返回涼州城,當他第一次聽到采藥寺鐘聲,其實就察覺到了其中玄機。
采藥寺的鐘聲,落入修士耳中,尤為特殊,鐘聲如同一股洪流,以采藥寺鐘樓為中心,向四周蔓延而去。
如此一來,城中所有人的竅穴氣海都會與之相撞,尋常百姓自然幾乎是悄無聲息,忽略不計,但只要是修行之人,不加以壓制掩飾的話,就會立即泄露蹤跡,落在站在高處的望氣士眼中,就像激起了朵朵浪花,甚至偶爾有驚濤駭浪在城中豎起,如江河之中的中流砥柱。
采藥寺正是以此探知城內修道之人的準確方位,以及道行大致深淺。
采藥寺畢竟是佛門正宗,鐘聲正氣長存,浩浩蕩蕩,又有令人心境祥和之功效,且有開門迎客之意,所以這么多年來,修行之士來來往往,修為高低不一,但都無人對此提出異議,沒聽說有誰去找采藥寺的麻煩。
陳青牛對道教佛門談不上愛憎,年幼時也曾偷偷去過采藥寺燒香拜佛,只可惜磕頭磕得砰砰作響,也沒能讓菩薩顯靈。
當時那位病入膏肓的青樓女子,已是枯瘦如柴,模糊聽著孩子帶著哭腔的愧疚言語,孩子說肯定是身上所有銅錢,只夠請來三支香的緣故,所以菩薩嫌棄他不夠心誠,所以才連累娘親的病好不起來。
很多年前的那天。
女子艱難笑著,吃力拍著孩子的手,說菩薩聽見了,娘親好多了。
很多年后的今天。
和煦春風里,陳青牛雙手環胸,斜靠著石桌邊緣,怔怔望向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