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興致低頭瞥上一兩眼,就已經是極致,絕無長久觀看的耐心。
即便有,那也是修行之人當中的稚童,無力與人爭斗,只好戲耍欺負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螻蟻,若是與成人爭執,恐怕就是被隨手一拳錘死的可憐下場。
脫胎于俗人的修士,尚且如何心性冷漠。如日月高懸、根本無法觸及的天道,怎會對人間眾生有情?
陳青牛起身道:“走,去看看洪先生他們,估計他們也久等了。”
兩人剛剛出門,朱真嬰大概是也得到密報,她那位英明神武的父王已經登船,她就不再畫蛇添足,審訊一事,對她而言本就是排解郁悶的兒戲之舉。
見著陳青牛后,朱真嬰怯生生問道:“你沒事吧?”
陳青牛搖頭,對她說道:“去幫忙找件干凈衣衫,我換一身。”
朱真嬰連忙接旨離去。
陳青牛歉意道:“勞煩韓老哥稍等片刻。”
韓國磐笑道:“些許小事。”
陳青牛返回那間屋子,謝石磯面無表情守在門口。
門外廊道,韓國磐在真正確認朱真嬰的郡主身份后,幾乎要麻木的震驚之余,更多還是疑惑。
之前安陽郡主的小女人姿態,韓國磐默默記在心里。
要知道朱真嬰作為龐太師的得意門生,在京城名聲鵲起,以至于連整座西涼藩王轄境的讀書人,都覺得狠狠揚眉吐氣了一次,甚至那些桀驁不馴的老將種們,都愿意心甘情愿伸出大拇指。故而涼王朱鴻贏最寵溺這個女兒,在西涼百姓眼中,那是最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韓國磐的心情,此刻絕對不輕松。
不是說邊軍年輕一輩武將的領頭羊,宋夢熊對這位安陽郡主愛慕很多年了嗎?就連王爺對此也沒有反對,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對宋夢熊重點栽培,成為統率邊境鷂子的大頭領。
雖說最近兩年傳出一些小道消息,王朝北部邊關那里的寶誥宗,有意與西涼聯姻,但是消息傳了這么久,也沒見哪位寶誥宗的大人物出現在涼州,甚至連只小貓小狗都沒有。
難道說身邊這位汝南陳氏的公子哥,是想橫插一腳?要來截胡?
因此惹惱了那些個以王朝版圖作棋盤、以州郡做棋子的大人物,才遭此襲殺?
韓國磐頓時心情愈發凝重起來,還來不及慶祝劫后余生,就又幾乎跌入谷底。
如他這般沒有雄厚根基的浮萍,一個小小浪花就有可能被打死在風波之中。
朱真嬰很快就跟畫舫要了一身嶄新衣物,估摸著嬋娟樓船在這個時候,恨不得拿出一件龍袍來賠罪了。
陳青牛換好衣服后,跟韓國磐下樓去往原先那間酒席,屋內眾人被蒙在鼓里,因為被告知不得擅自出門,都不清楚外頭早已是風聲鶴唳,那位洪先生在內,只當是有些稍稍激烈的沖突爭執,擔心韓國磐在樓上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如今看到韓國磐安然無恙地走回屋子,洪先生和那位袍澤兩人都覺得臉面增光。
按照陳青牛的說法,韓國磐就解釋說是老齊喝多了,要先在船頭那邊透透氣賞賞景,屋內男女也沒誰起疑心。
韓國磐是負責涼州外部軍務的權柄武將,遙遙見過幾次安陽郡主的容顏,故而認得出朱真嬰,這不奇怪,可是在座那位品秩更低的邊軍袍澤,就認不出朱真嬰這位天之驕女了。
那位洪先生問道:“樓上是怎么回事?”
韓國磐不動聲色瞥了眼剛剛落座的陳青牛,眼角余光,則看到安陽郡主正板著臉,讓那位嬋娟紅牌挪一挪位置。
韓國磐不便此時泄露天機,繼續含糊其辭,故作神色自傲道:“遇見了邊境上那支控鶴輕騎的老前輩,便賣了面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