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馬嵬軍鎮的高大蛟,朱鴻贏是能夠不通過朝廷兵部,僅僅需要從朝廷每隔三年便送至藩邸的一大摞寶誥文書中,抽出最上頭那幾封之一,寫上高大蛟的名字和邊軍職位就可以了。不過這類涉及一國藩籬牢固程度的重要誥命,不但兵部官員會死死盯著,就連皇帝陛下都一定會親自過目,一般情況下,那位朱雀皇帝不會隨意插手地方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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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和藩地政事,不過本朝也不是沒有天子下旨駁回藩王任命的先例。
由于王朝北部與大隋接壤的邊境線漫長,朝廷在這條蜿蜒起伏的長線上,一口氣設置了帶“北”字的所有正職將軍府邸,征鎮安平,四字頭將軍,東南西北,總計十六位將軍,為朝廷常設,有開府之權,若是加大將軍頭銜,可假節。這幾乎是南瞻部洲近百大小王朝的通用慣例,品秩依次降低,分別是正從二品,正從三品。
朱真嬰最后憂心忡忡說道:“隨著大隋廟堂走勢的愈發撲朔迷離,連累我們西涼邊軍也不得不收縮戰線,以免淪為北邊關防的出林鳥。這次之所以沒有給你更高的官身誥命,父王也有維護之意,去年大隋禮部侍郎巡視邊境,在與西涼交界地帶的駐留時間,僅次于大隋南疆第一重地架劍關。架劍關此處,與我朝征北大將軍府遙遙相對,自然是邊防的重中之重。而那名侍郎的動靜,也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朝廷很快做出應對策略,將原本位置最右的平北將軍府,直接更換到了最接近西涼東部門戶的娘子坡,與馬嵬軍鎮相距不過六百里,那位平北將軍在今年開春,剛剛帶兵入駐娘子坡,麾下兵馬,是清一色的精銳騎軍!”
陳青牛察覺到朱真嬰的焦躁不安,好奇問道:“從三品的平字頭將軍而已,值得你爹這位手握十數萬精兵的藩王當回事?”
朱真嬰苦笑道:“若只是尋常將軍,別說平字將軍,只要不是必定加大將軍銜的征字武將,父王都不會忌憚,但是此人身份非比尋常,曾是我朱雀京城內所剩無幾的開國功勛之后,世襲罔替涼國公。要知道我朝最重爵位,哪怕戰功顯著,依然是拜將容易封侯難,封王簡直就是難如登天。郡王次一等,國公與郡王爵位相當,從一品,依循稷穗學宮給出的禮制,遠古天子分封三十六國,如今一國之內,至多三十六位國公,不過在朱雀王朝,掛過國公府匾額的府邸,尚且不足三十座,加上數百年來的宦海沉浮,層出不窮的血案陰謀,可想而知,現在的國公爺是何等珍稀,似乎只剩下屈指可數的五六位國公了。最早的平北將軍是一位老將,年歲已高,在去年末沒能熬過冬天,死在了將軍府病榻上,老將軍膝下無子女,所以將軍人選一直懸而未定,朝廷廟堂上吵得翻天覆地,朝會吵完,兵部接著吵,沸沸揚揚,傳聞直到除夕夜,皇帝陛下才下定決心,臨時召見了一位國公爺進宮覲見。”
朱真嬰停頓片刻,望向陳青牛,無奈道:“竟是在京城最籍籍無名的涼國公,一直沒有任何小道消息傳入市井,在高門大閥里頭也無人提及,只知道是個快要連祖宅都保不住的年輕國公爺。”
陳青牛笑著接過話頭:“然后剛好是這位治家無方的‘涼國公’,來擔任新任平北將軍,跟你們西涼邊軍做起了鄰居。”
朱真嬰小聲呢喃道:“我決不信皇帝陛下會隨便拎出一個庸碌國公,在北關重地,既開府又假節。”
陳青牛伸了個懶腰,“難怪要把我丟到最西邊的鐵碑軍鎮,離馬嵬軍鎮遠,離平北將軍府更遠。”
朱真嬰耐著性子說道:“不僅如此,由于馬嵬一帶雙方只能按兵不動,所以鐵碑軍鎮那邊的戰事,小卻頻繁,加上雙方都有默契,因此都是一場場狹路相逢的接觸戰,相互狩獵,收取軍功,這幾年說是邊境太平,跟大隋邊軍相安無事,其實那種數十數百人馬的血戰,一直沒有停歇。”
陳青牛問道:“不是說大隋兵馬羸弱嗎?”
朱真嬰白眼道:“那只是籠統的說法,大勢如此,并不意味著能夠處處占據上風,更何況大隋僅是朝局動蕩,加上有些青黃不接而已,尚且稱不上根基糜爛。再者遍觀史書,哪怕是那些最終傾覆亡國的王朝,在末年尾聲,總不乏一些國之棟梁挺身而出,試圖挽狂瀾于既倒,那些在危難之際崛起的英才,無論文武,都比太平盛世里的那撥文臣武將,更加令人感到驚艷折服!”
陳青牛點了點頭,確是此理。
送君遠行,終須一別。
涼州出城向北十余里,有一座小山坡,不知誰給取了個不倫不類的名字,叫“立馬回頭”,拗口且粗俗,但偏偏流傳了數百年,始終不曾更改。
朱真嬰放下簾子,輕輕嘆息,問道:“真不用王府扈從跟隨你們去往馬嵬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