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城中飛掠而至的美髯修士,察覺到那名劍修的異樣,站在游俠身邊,冷聲提醒道:“此人嫌疑極大,需要緝拿歸案,交由將軍府審訊。”
劍修冷哼一聲。
刀鞘中的飛劍,漸漸趨于平靜。
那名符士淚流滿面,望向那個游俠,咬牙切齒道:“王八蛋!是你害死了王將軍!”
游俠眼神閃過慌張、愧疚和畏懼,不知為何,最后只剩下一股執著狂熱,大喊道:“我不過為救人而出手?何錯之有?!至多是無心之過,錯不至死!”
游俠一次次重復“錯不至死”四字。
陳青牛靠壁而坐,托著腮幫凝視著那個貌若瘋狂的游俠兒,不知在思考什么。
在謝石磯遞交敕書和關牒后,尤其是出自藩邸的敕書,抹金銅軸,分量沉重,加上上頭有出自印綬監的天子玉璽、兵部堂印和涼王藩邸印章,三方印章那么一蓋,馬嵬軍鎮的將士自然識貨,加上主仆二人的顯眼傷勢,很快就洗清嫌疑。
陳青牛緩緩回神,在安靜等待半個時辰后,驛路車隊重新緩緩而動。
那名游俠兒暫時生命無憂,不過估計很快就要生不如死。
王雪濤的身份,可不僅僅是一鎮主將那么簡單。
朱真嬰說過王雪濤的兄長,在京畿之地的赫赫兇名,簡直就是小兒止啼,無論是宗室公卿,地方豪強,無不俯首,只敢私下罵為“王割草”,而且世人皆知,王松濤對弟弟王雪濤極為親近器重,兄弟二人出身庶族,自幼相依為命,感情之深厚,可想而知。
可以說,王雪濤的暴斃,影響深遠。
陳青牛仰頭望向城門匾額“臥虎”之時,皺了皺眉頭,輕聲道:“算了。”
謝石磯抖了抖后背的包袱,聞言后便沒了動靜,繼續駕車前行,城門洞內并不是漆黑一片,光線昏暗些許而已。
陳青牛好像自言自語,“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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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牛去那座武威將軍府投貼拜訪,被告知今日不接訪客,除非涉及邊關戰事,將軍府一律閉門謝客,讓陳青牛去城內驛館等候通知。
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王雪濤之死,足以讓高大蛟焦頭爛額,哪能分心接待陳青牛這種低下品秩的將種子弟,何況全城戒嚴,作為軍令中轉樞紐的將軍府,此時更不宜放入陌生人等,橫生枝節。
陳青牛被告知可以去青砌驛館下榻,涼州轄下四郡的武將校尉、各路使者和巡邊官員,都交由這座驛館迎來送往,是西北邊陲數一數二的大型驛館,除了驛館必要建筑之外,還有額外的亭臺樓閣,甚至還鑿池植樹,宛如關內豪門大宅。
不過以陳青牛的敕書,到了青砌驛館后,只被安排在一間狹小別廳,所幸被褥茶具等還算干凈,屋內角落也無任何霉味。
青砌驛館的頭把交椅,是一位姓劉的中年驛丞,照理說是低微小吏,連官都稱不上,在京城那邊,官吏的清濁之分,是天壤之別,只不過那腳步匆忙的驛丞只是斜瞥了眼敕書,便不再上心,客套疏遠地跟陳青牛打過招呼,便公事公辦訴苦一番,說當下馬嵬軍鎮召集九鎮將領,剛剛散去,尚有許多將軍大人滯留驛館,因此廳屋實在緊張,只剩下剛剛騰出來的一間別廳了。
陳青牛沒跟他計較,點頭答應下來,自己和謝石磯原本就需要勤加養氣,幾乎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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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不歇,根本無所謂是不是擠一間屋子,不過陳青牛也心知肚明,廳屋緊張雖說是事實,只不過那些裝飾豪奢的上廳,肯定有空著的,但要是他一個尚未上任的低品武將,大搖大擺入住其中,就等于壞了整座驛館的規矩,那個驛丞可以明天就卷鋪蓋滾蛋了。
陳青牛曾經遍觀歷代客卿的筆札,有趣的是,筆札之上,多有后世客卿對前賢心得的隨筆批注。曾有一位客卿在上代客卿的筆札上,看到此句,“世間有一物,最是不可違逆,最能殺人無形,連三教圣人都忌憚不已,唯有飛升境修士,才能稍稍無懼。”于是他便提筆以小楷詢問“古人”,“試問此物到底是?”當時上任客卿早已身死道消,自然沒有答案。等到這位提問的客卿也成為古人之后,才有后世客卿提筆回答,“規矩。”
于是在這些批注之后,又有客卿詢問,“我輩修士,難道不是為打破藩籬而證長生嗎?難道不是世間最不守規矩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