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軍馬蹄不停,黑云緊緊跟隨。
年輕涼國公彎腰走出車廂,抬頭望去。
兩名沉默寡言的劍道修士,迅速拍馬趕至馬車附近。
來自御馬監的年邁蟒服太監嗤笑道:“不礙事,咱家這就去拍死這只隋朝大蒼蠅。”
馬蹄陣陣,一個火急火燎的嗓音響起,“讓開讓開,出風頭的事情,讓我來啊!”
蟒服太監瞥了眼那名策馬而來的年輕人,有資格在姓氏之后綴以“貂寺”二字的老人,在他的陰沉眼神之中,既有厭煩,也有無奈。
涼國公臉色溫和,打趣道:“劉七兒,出風頭可以,但千萬也要記得護住全軍將士的安危,若有一人傷亡,我就跟你沒完!”
年輕人翻了個白眼,微笑著。
有些人的笑容,給人感覺是皮笑肉不笑。
可眼前這位小祖宗,哪怕是含蓄地微笑,也給人整張臉、以至于整個人都在笑的錯覺。
開懷且猙獰!
與之私交頗深的年輕國公爺微微心驚,好像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個劉七兒,不過他臉色絲毫不變。
蟒服老太監皺了皺眉頭。
大概除了老人和涼國公,沒有人能猜到此人的真正身份,是“宮中人”。
簡而言之,就是閹人。
而真正的監軍,并非氣度威嚴的蟒服貂寺,而是這個一身棉衣貌不驚人的年輕宦官。
蟒服太監在宮中,倒是時不時就能見到這個小后輩,只不過不是一個山頭,觀感也就談不上有多好。此人進宮有些年頭,在規矩古板、等級森嚴的皇宮大內,小宦官卻“經常能踩到狗屎”,十來年里,接連認了三個爹,一路平步青云,在三個爹的領路下,從二十四衙門里最底層的酒醋面局,進入惜薪司,然后堂而皇之改換門庭,成功闖入了尚寶監,如今人家已經不在尚寶監混了,直接跑去了司禮監,沒辦法,去年這小兔崽子不認爹了,直接認了位老祖宗,后者赫然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
司禮監是第一監,司禮監掌印太監更是當之無愧的王朝首宦,那么僅次于掌印太監的秉筆太監,很多時候都是君王用以監督、或者說制衡掌印太監的角色,權勢之大,可見一斑。
相傳此人之所以能夠如此飛黃騰達,以至于一舉成為司禮監提督,除了洪福齊天之外,在于他溜須拍馬的本事,號稱宮中第一,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的兩件事,同樣爐火純青。
在高升為位卑權重的司禮監提督之前,由于升遷速度實在太快,太過鋒芒畢露,惹了眾怒,于是被按在經書庫的閑散位置上,倒也乖乖沉寂了數年,按照宮內規矩,說是“非勤勉老實之人,不得手握書庫鑰匙”,其實就是個看門的,整天跟那些庫藏的善本古籍,大眼瞪小眼,是實打實的清水衙門,后來有一次秉筆大太監,無意間親自去往書庫尋找幾本佛經零種,無人知曉那些冷門書籍的具體擱放位置,惹得老祖宗十分不悅,這個入宮后就改名為“劉正中”的年輕宦官,挺身而出,如數家珍,片刻間便悉數取回,一本不錯。
毫無疑問,原本被認為再也沒機會打翻身仗的年輕宦官,又一次走狗屎運了。
但是這十多年里,真正的玄機,連這位御馬監的蟒服太監也看不真切,只猜出劉正中的發跡路線,其實宮中有位高人在暗中撥弄,步步為營,絲毫不差,滴水不漏。
這才是蟒服太監這一路上,真正愿意處處忍讓劉正中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