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一聽師父這么“不上道”,立即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氣憤道:“咱們這還叫‘不近人情’啊?!師父你背著的匣子,在咱們那邊,任你是誰都要兩眼放光流口水!那廝若是膽敢說一個不字,我一拳錘死他了事!真是造反了!”
漢子哭笑不得道:“且不說那人會不會因為貪得無厭,被你這丫頭一拳打死,但我能夠確定你溫叔叔,已經快被你捶出心肝脾肺腎了。”
小妮子這才發現自己使勁捶打著溫叔叔的后背,頓時收起手,泫然欲泣。
文弱書生既沒有安慰,也沒有責備,只是獨自神游萬里,心不在焉。
小丫頭愈發受傷了,悶悶不樂,順帶著對那個還未見面的罪魁禍首,更加不待見,心想著一定要找個機會教訓教訓他。
壯如熊羆的漢子見機不妙,趕緊打趣道:“小鴉兒啊,照理說你這小妮子的家族,也算名副其實的‘滿門風雅’,怎的生出這么個小混世魔王來?再說了,師父我也是出了名的文壇霸主、士林翹楚,你這三四年跟著師父到底學了啥?打打殺殺,以后誰敢娶你做媳婦?”
小女孩盤腿而坐,雙拳撐在膝蓋上,有種略帶稚氣卻決不可小覷的霸氣,冷哼道:“娶我?世間哪有男人有這樣的資格,就算有,那也是嫁給我,對,嫁給我!這還差不多!”
漢子聞言大笑,“哈哈,不愧是我夏侯雄烈的關門子弟!”
小女孩翻了個白眼,然后突然傷感起來,“師父啊,不都是那些活不了多久的老頭子,才收關門弟子嗎?師父你這歲數,春秋鼎盛的,是為何?難道?”
漢子齜牙咧嘴,連忙呸呸呸幾聲,“可別烏鴉嘴啊,師父我長壽著呢!”
一直臉色木然的老車夫也會心一笑。
小女孩雙手環胸,驕傲道:“若是茍活,活個幾百年有何意義,我哪怕只能活凡夫俗子的歲數,但只要有一天做到天下無敵,如師父你的詩詞所說,做成一個‘天翻地覆慨而慷’的人,這輩子也值了!不枉我宋金鴉來世上走這一遭!”
漢子趕緊雙手合十,抬頭望天,慌張道:“老天爺,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莫當真莫當真。”
小女孩給氣得七竅生煙,扭頭不去看這個丟人現眼的師父。
車夫轉頭沙啞說道:“先生,約莫有八百里路程,就到那座軍鎮了。”
文弱書生點了點頭,依然是惜字如金地說道:“好的。”
姓夏侯的漢子皺眉道:“這趟咱們四人出行,跨越兩個大洲,并未刻意遮掩身份,之前找不到人,還好說,那些地頭蛇座山虎,大多會避其鋒芒,就當賣咱們個面子,但等我們真找到人,可能就會有些麻煩,而且只要是麻煩,就必然是大麻煩。”
不過他很快神態風發大笑道:“不過南瞻部洲的修士,終究是天底下修行土壤最為貧瘠的小地方,少有能成就大氣候的陸地神仙,因此能夠讓師父忌憚的那些個千年老王八,約莫雙手之數而已,真正的生死大敵,更是不過一掌之數!”
男人伸手摸了摸絡腮胡子,感慨唏噓道:“寂寞啊。這會兒要是下點雪就好了,多襯景,合時宜。”
小女孩站起身,踮起腳跟眺望遠方,隨口問道:“師父,問個問題哈,你老人家的一只手掌,難道有百來根手指頭嗎?”
虎頭虎腦的小丫頭,轉過頭咧嘴笑,露出那扎眼的虎牙,笑瞇起眼,拍馬屁道:“師父你厲害厲害真厲害呀!”
給徒弟嘲笑的夏侯雄烈也半點不惱,只是氣笑道:“臭丫頭!”
文弱書生被自己的一陣咳嗽,打斷了思緒,仰頭望向身邊站著的小女孩,語調平緩,說了一句極為后知后覺的言語,“人生天地間,任你如何修為無敵、術法通神,如何才情驚艷、桀驁不馴,哪怕你最后走到了那一步,也仍然需對這一方天地,懷有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