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些貴族把流亡的“禿頭”查理扶上王位。
熱拿漫長的一生,他年輕至中年見證的是查理曼的雄途大略,晚年見證的是帝國的分崩離析。他對加洛林王室家族的那復雜的聯姻很清楚,因為他就是多位大貴族婚禮的見證人。
可以說在法蘭克所有的圣職中,熱拿是最年長的那位。
他比查理曼年齡小了十八歲,而查理曼也已經故去三十年了。某種意義上,熱拿本身就是活著的歷史。
自降雪開始,每一天都有可憐人活活凍死,多日降雪是使得大量凍死者尸體積壓于城里。起初,教會還有充足的裹尸布和木棺,后來這些物資逐漸變得緊張,索性凍僵的尸體直接被拖曳到城外公墓挖坑埋葬。
大主教拖著極為衰朽的身體完成了一場壯舉,熱拿以他的慈悲令城中難民得到最后的慰藉。
如果熱拿在城外感染風寒病倒了可怎么辦
伯爵威廉勸不住他,畢竟在帝國過去的美好時代了,這位大主教在阿基坦、圖盧茲和盧瓦爾河一代都享有崇高聲譽。
畢竟他今年已經八十四歲了。
嚴寒似乎無法侵蝕他高貴的身體,主教大人平安回來了。
他依舊穿著罩袍,扶著木杖堅強走于城市的街巷,那些依靠著街道兩旁各種縫隙搭窩棚避難的人紛紛走出,齊刷刷地跪在雪地,自發地張開雙臂,以祈求的姿態希望大主教能給予大家救贖。
可是,熱拿還能如何
無論狂風暴雪,拿出教產以糧食接濟這些可憐的羔羊是他的分內之事,更是他踐行一生的信條。
他勾著頭繼續走著,與隨行的下級教士在身后留下一串筆直的腳印。
一座敦厚的石質羅馬風格教堂屹立城中,它是奧爾良教區的主教坐堂,是圣十字大教堂。
它有著堅固的花崗巖地基與石墻,唯獨在門與窗處做了羅馬石拱,教堂內安置著大量的木梁與木板。恰是這樣的結構,使得在另一個位面的989年,因一場失火事故導致大教堂被焚毀。它成了一片廢墟,后來的卡佩王朝在它的廢墟上改建出哥特式的新教堂,名字依舊是“圣十字”。
因為它對于整個法蘭西非常重要。
或者說正是因為八十四歲高齡仍然擔任大主教的熱拿的存在,使得圣十字大教堂愈發重要,它似乎已經具備著一些超然的神性。
相比于這座敦厚的大教堂,伯爵威廉的御所就顯得很寒酸很多。
事到如今威廉已經顧不得很多,倘若自己的御所有著大量金銀裝飾,他寧愿把所有值錢東西都拿出來以收買軍隊幫助自己奧爾良轉危為安。
金錢已經賣給勃艮第人換上一次作戰的援軍了,現在全家秉承著最后的體面,唯有餐具還是銀制的,伯爵夫人的長袍依舊保有金絲。
大主教熱拿回到大教堂,他急著隨便找到一副長椅如卸重負地坐下來,喘著粗氣喚來小教士“快去給我準備一些鮮花水。”
直到他喝上一些熱水,精神狀態才有些恢復。
大主教親自為凍死的可憐農奴做葬禮,實在是這可悲冬季里振奮士氣的壯舉。以他的身份,他大可離開奧爾良而去蘭斯避難。
恰恰相反,熱拿決定堅守奧爾良。他要守護的并非伯爵家族,而是這座城、這座意義重大的圣十字大教堂。他當然也委托自己的樞機們,一眾身份較高的教士在布施的時候,始終宣稱“主教大人會永遠守護他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