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進入眼簾的是一片蕭條景象,仔細去聞,空氣中還彌散著淡淡的臭味。只要聯想到當初面前的城市廣場爆發過一場重步兵間堪稱絞肉機般的大戰,就意識到臭味從何而來。
一時間廣場血流成河,就算打掃戰場的羅斯并從城內水井取水洗地,他們不可能消除掉戰場痕跡。
大量血水順著石板縫隙伸入地基,浸潤泥土構成鐵銹味的泥漿,繼而開始發臭,只有再過上一段時間惱人的臭氣才會消失。
還是在自己的左手邊,查理看到一座已經完全坍塌的廢墟,它被烈火焚燒,黑黢黢的斷壁殘垣無聲訴說著前些日子的災難。
他停下腳步不禁慨嘆:“杰拉德一家的宅邸已經毀滅,聽說伯爵夫人不知所蹤,是否……已經死在大火里了?”
阿里奧伯特搖搖頭:“只有神知道。”
“如果是這樣,她的靈魂就不會去天堂。那是老雨果的三女兒,如果讓羅貝爾知道他的小姨子是被留里克的軍隊縱火燒死,他會暴怒吧。”
“您還擔心這個?羅貝爾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您的忠臣。”阿里奧伯特提醒道。
“太多人死去,巴黎已經被詛咒了。”查理勾下頭又看向右手邊,慶幸道:“至少圣埃蒂安大教堂看起來還是一切平靜的。”
騎兵駐足在大教堂門口,下馬的查理主動卸下全部的武器,然后在多位大主教的陪同下走進其實已經很破敗的大教堂。
教堂的地窖被搬空,布置在高處的圖書館一切正常。
此地是巴黎主教埃查拉德的主教坐堂,捫心自問他并沒有保護好神圣之地,今日回到自己的領域羞愧難當。
查理環顧宣禮大廳亂糟糟的模樣,他談不上心情悲愴,只是覺得本該肅穆的地方已經喪失了神圣性。
“圣域已經被諾曼人玷污了”他突然說道。
“啊?”埃查拉德頭皮一緊,“您說什么?”
“我是說它被玷污了。就像溫泉宮也被諾曼人玷污!我有一個想法,有朝一日我要把宮殿、教堂推倒。”
埃查拉德萌生誤解,急忙站在查理面前,顫抖著身子勸說道:“您……不應該這么做。”
“我可以這么做。我會建造全新的宮殿、教堂,還要重建巴黎城,把諾曼人肆虐的一切痕跡…全部洗刷掉。主教大人,您不滿意嗎?”
說到這里,查理不再理睬大主教,他獨自一人走到宣禮廳的最深處,雙膝跪地,面對著高懸墻壁的十字架合適雙手。他好似做了祈禱,然后站起身拍拍衣服,對身后的諸位大主教說:“已經可以了。我聽說杰拉德已經埋葬,我要去他的墓看一看。”
曾經叱咤風云的巴黎伯爵光輝不在,他埋在塞納河右岸的公墓內。雖然是英勇戰死,杰拉德身上并沒有傷口,他的身軀非常完整,穿上新衣躺在棺材內,看起來仿佛只是深深沉睡。
由多位大主教共同主持了他的葬禮,算是杰拉德最后的榮耀,現在塵歸塵土歸土。
公墓距離弗蘭德斯軍的軍營很近,明明知道查理來了,伯爵博杜安出于面子并不愿意騎馬來看看。
弗蘭德斯伯國與法蘭克有著深仇大恨,如今博杜安的伯國以一種特殊的形式得到實質上的獨立,他心中竊喜,卻有不屑于與查理多說話。不僅僅因為查理目前看來充其量就是個傀儡之王,也在于“查理”這一名字。
固然如今的博杜安二世是半個法蘭克人,他在內心上已經與境內的布拉班特人、瓦隆人融為一體。干脆他自己就被法蘭克族大貴族滅成為“瓦隆伯爵”,本意指騾子,衍生意為他者。法蘭克人已經不把高貴的自己當同族,博杜安自然也懶得給查理面子。
弗蘭德斯騎兵在遠處徘徊,博杜安自己面目平靜地遠眺查理吊唁陵墓。博杜安對戰死的巴黎伯爵沒有任何好感,最初之戰沒有在戰場砍死他真是此生的遺憾,如今沒有毀掉陵墓泄憤已經是給死者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