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再無知的城市居民也意識到教堂突然有著大動作。平民無權知曉實情2,他們本著樸素認知覺得大教堂又是籌備了大量物資,不同于以往向難民營運送物資的行動,這一次浩浩蕩蕩的馬車隊肯定是向沙隆城方向駐扎的國王軍隊運送給養。
民眾全然不知一把斧頭懸在腦袋上,大主教的所作所為,就是花錢把那一把斧頭拿走。民眾睡得安穩,經過剛剛結束的活動,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得到了圣母瑪利亞的祝福。
如今宣禮堂內那尊巨大的圣母彩繪石膏塑像,其底部已經被無數指甲扣得滿是痕跡。花錢后就能觸目圣母像,但很多人壓根不是觸摸,而是派出家里指甲最長的成員使勁摳些石膏粉末下來。那是“神圣粉末”,估計有著神圣力量,病人服用可以驅散邪惡恢復健康,將粉末制作成護身符,也一定能驅散邪惡保證安全。
他們完全不知道,扒空家庭存銀換來了的“神圣粉末”,集體支付的巨額銀幣很快要成為送給羅斯人的貢品。他們完全不覺得自己虧了,就算“神圣粉末”壓根沒有觸及到塑像核心的圣遺物,那也是普通家庭能直接觸碰的最神圣之物。也就是教會基于禁止偶像崇拜的教條,塑像只能教會擁有,否則民間高低也要用泥土捏出塑像,再塞上“神圣粉末”成為家庭的圣母像頂禮膜拜。
清晨,囫圇睡著的大主教被晨鐘吵醒,他猛地驚醒,心臟為之狂跳。
他捂住心臟振作起來:“呵,終于到時間了。命運成敗,就看今天!”
所有樞機聚集在宣禮堂內,他們吃過簡單早餐后,懷揣著比參加葬禮更加悲愴的心情,等待大主教宣布行動開始。就仿佛,大主教宣布的其實是所有人葬禮的開始。
與眾樞機的擔憂有所不同,廣大隨行的下級教士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很多人獲悉了羅斯人其實早就悄然進入蘭斯,由于是哈特加的隨從透露了一些有利消息,在下級教士們看來,今日不過是將大量的賞賜物扔到哥提村,然后所有人就能安然徒步回家了。
明面上哈特加不參與蘭斯大教堂對羅斯王的“進貢”,實則他哪怕是為了自身利益考量也在出謀劃策。所有準備的馬車已經馬匹也將直接拋棄,至多大主教本人為體面著想,獨坐一輛有棚馬車,在眾多教士簇擁下徒步返程。
金銀、糧食、車輛、馬匹,蘭斯方面實在準備了一份大禮,得到禮物的留里克必將迅速壯大他的軍隊。哈特加心里有數,他必須勸說雷格拉夫從整份大禮中摳出一部分,以便從安茹地區征兵,建立一直更強大的麥西亞軍隊。吸取過去的教訓,僅靠宣傳就鼓動大量農民自帶武器參軍實在不靠譜,充其量這是招募一群一觸即潰的蠢材,到頭來還是銀幣和糧食能招募到敢戰的勇士。
哈特加不愧為皇家顧問,被羅斯人俘虜的大半年里,他看懂了留里克治軍的一些精神內核,羅斯軍強大不完全在于武器高級、士兵披甲率極高。羅斯軍很有組織力,所以雷格拉夫在未得到父親資助前,靠著這套手段就組織了一支數千人的敢戰部隊,也的確僅靠他自己的力量,主要以安茹地區軍民構成的麥西亞軍就直接攻破了歐塞爾城。
城市廣場人頭攢動,大批輜重馬車聚在一起,馬匹焦躁地上下擺頭。哈特加無視秋季清晨的寒冷,他撫摸著運糧馬車上堆疊的袋袋麥子,欣喜得仿佛撫摸自己的財產。
他給予大主教顏面,明明朝陽初升,到了該出發的時間那些圣職似乎還在開會。“呵,就給你們些時間,我就催你了。”
過了好一陣子,當大地變得溫暖很多,一眾教士才換上黑布罩袍,如同一尊尊塑像走出大教堂。
在眾多黑袍人士里,只有大主教本人穿著金絲白袍,服裝上又懸掛大量寶石,頭頂無數寶石妝點的菱形主教高帽,右手持鍍金小十字架手杖,左手則捧著一只鍍金的圣米迦勒十字寶球。
辛克馬爾緩步走近馬車隊,走近等待多時的哈特加。不同于前者一身打扮過于華麗,甚至可謂過于神圣,哈特加的衣著樸素極了。
他大量一下明顯有著碩大黑眼圈的大主教,“朋友,你沒必要打扮得如此神圣,不過是去哥提村扔下賞賜物,現在的你倒顯得像是要做留里克的教父。”
“難道那個野蠻人愿意皈依?”辛克馬爾苦笑道:“要是真的如此,我還能打扮得更加神圣。”
“您不必再說了。我已經幫您檢查過,金銀糧食全部無誤,您完全不用擔心,由我全程陪同,留里克必給你足夠顏面。”